自那晚后,胤禛病了,病势汹汹,因知历史,又知他是伤悲过度又外加风寒,心中开始并不是很担心。但看着太医面色沉重的来回穿梭,心还是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床上的他面色苍白、神智昏迷,重新绞了块帕子,换下他额头上湿热的帕子,问仍闭目诊脉的太医道:“皇上何时能醒转?”
他睁开眼,面带苦色道:“风邪为百病之长,皇上风寒入侵,其他邪气必须依附于风而侵犯人体。冬天风加寒气盛行,虽说皇上受寒,但还不至于昏迷不醒,……。”
回身掠了眼躬立的太监宫女们,忙打断他的话,道:“可有了方子?”听我口气严厉,太医身子轻颤了下,道:“老臣来时,药已煎上,只是夜里需有人陪在身边,待皇上的烧褪时,马上再喝一剂药,消消炎症,巩固一下。”
心渐渐平稳许多,不似先前那么的急怒攻心。
摸摸他的额头,依然滚烫,吩咐菊香换盆冷水。高无庸低声交待众太医不可离阁,而让其他人都散了,待一切安排妥当,他掩上门,静静垂首立于门边,道:“姑娘,有事就吩咐老奴。”
换了数不尽的帕子,换了无数盆的水,他身上渐渐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臂膀酸痛,双手互换,揉了揉双肩,看看窗棂子外已是灰蒙蒙的,天色渐亮,原来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一宿。眼有些干涩,拿起身侧的浓茶灌了口,头脑清醒了些,伸手轻抚抚他的额头,烧已退了些,心中一松,紧握着他的手,眼皮渐觉。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转,抬起头揉揉眼睛,却见胤禛以手支腮,侧躺着看着我。两人静静地望着彼此,他眸中神色由怜溺慢慢归于平静而后充满渴望,我眼中一酸,泪唰地落下,在脸上肆意横行。
他起身,拉我上了床,揽我入怀,紧拥着。
趴在他肩头,默默啜泣,他轻柔地抚着我的背,笑道:“傻丫头,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本是无声哽咽,听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他有些手足无措,许是从没见过我这样失态,边为我拭泪边柔声叫着‘若曦’。
他越是如此,我的泪越是止不住,最后,他轻叹一声,捧着我的脸,深情望了一瞬,随即轻柔地吻上了我的脸,吮去两颊上的泪。
他的吻自脸颊移向我的眉眼,最后停在唇上,温柔而绵长,我也没了以往的羞涩,脑中空空,热烈地回应着他。此刻,对我而言,一切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仍在我的身边。
他眸中蕴着丝笑,静静瞅着我,我默默回望着他,虽是面上沉静,但心里却暗自思索,虽仅知历史的大致走向,但太子的两起两落、年羹夭的惨淡下场、八爷和九爷的去世……,一件件、一桩桩确实发生了,丝毫没有偏差。现在已是雍正四年末,一股寒意直窜心头,霎时额头涔出丝丝冷汗,下意识地紧偎着他。
许是觉察到了我的异常,他笑道:“只是伤寒而已,无须再担心。”
见我仍是面带惊悸,默着不言语,他道:“别想了,睡会吧。”
我点点头,但仍紧贴着他,他轻摇了摇头,道:“难不成你想坐着睡?”
我面上一热,脑中却忽地想起太医交待的话,猛地抬头,道:“你烧褪后,还要再吃一剂药。”
他自床边拿起一个空碗,笑了笑,我刚松了口气,想起高无庸还站在门边,而我们刚才却……。
双颊有些烧,朝房门看过去,他吃吃一笑,道:“他已退下了。”我收回目光,躺在里侧,一会工夫,头脑已渐渐模糊,又道:“你也歇息一会。”
他点点头,在身侧躺了下来。
莺红柳绿的三月,我们乘一叶扁舟,泛水而行。碧波涟漪,我身着月白色的衣衫坐在船头,两岸不知哪传来的乐音幽幽弥漫,我眸含柔情望着对面的他,他也朝我微微笑着,忽地他身后水面上窜出面目狰狞的怪物,向他扑去,他却恍若不知,依然浅笑着看着我,但身后却慢慢流出猩红的血,我厉嚎一声,扑了过去,他却忽地身形不见,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大叫道:“胤禛……。”
哭得肝肠寸断,全身一丝力气也无。
慢慢地睁开眼睛,泪水仍是止不住,梦境如此的真实,恍若发生在眼前。
他已不在身旁,起身,匆促地洗漱后,急忙出门,他身子才好,怎敢马上开始理政。
走出内院门,脑中还默想着那个梦,忽闻前方有杂沓纷纷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那拉氏带着妃嫔宫女十余人,她们应是得信来看胤禛的,走上前,矮身一礼,那拉氏忙托住我的身子,道:“妹妹不用多礼。”
那拉氏浅笑着道:“皇上这一病,可是苦了姑娘了。”
知她是真心说的这些话,心中并无不适,遂笑着回道:“哪敢道苦,这也是份内之事。”
她眸中笑意加深,握着我的手,问道:“皇上的身子可好了些?”
我点点头,道:“烧褪了,这会正在早朝。”
她轻叹一声,道:“皇上从不知顾念自个儿的身子,大病初愈,就忙着朝事。既是皇上身子已无大碍,我们也就回了。”
不能摇头又不能点头,默了会儿,浅笑着道:“下朝后,我会禀明皇上,皇后前来看望过。”
她恬静笑笑,松开我的手,道:“妹妹脸色青白,想是这几日累了,也要多歇息一下,省得也病倒。”我点头轻笑着应下,她正欲转身往回走,身后的齐妃唇边噙着丝冷笑,道:“皇后娘娘,听闻这阁内景色秀丽独特,既是来了一趟,就让妹妹开开眼吧。”
熹妃面色黯了一瞬,即而又是微微笑着,裕妃等众妃嫔有的面露期待,有的露着丝看好戏的神色,我暗暗叹气,此时已是初冬,树木花草早已枯死凋谢,仅余傲菊独自点缀着院阁内的黯然失色,哪有她口中的景色秀丽之说,心头涌出丝丝苦涩,有些无语,遂静站立在原地,面带浅浅笑意。
那拉氏细细打量了会我的神色,面色一沉,面虽挂笑,却冷声道:“这院子也是你等随意观赏的,真是反了你们了。”熹妃轻摇头,仍是浅浅笑着,裕妃等众人却是面色一凛,悄眼瞟了齐妃一眼,慌忙垂下了头。
那拉氏看着我,笑着道:“妹妹,前些日子宫里缝制了一件狐皮子斗蓬,回头差人给妹妹送来。要说这狐皮子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只是奇在它居然白的无一丝杂色。前些日子,我就寻思着,姐妹之中,也就只有妹妹的气质才能配它。”
见齐妃眸中含怨,我浅笑推脱道:“谢皇后的厚爱,只是我冬季里也甚少出门,还是赏给需要的人。”
见我推让,众妃皆惊,那拉氏显然也是一愣,似是不相信我会拂她的面子,瞬间过后,她微微一笑,提步欲走。一旁的熹妃却笑拉着我,道:“这是皇后的一片心意,妹妹就收下吧。”
熹妃似是面带深意,我微怔,她又点了下头,我默了瞬,矮身一福,道:“谢谢姐姐。”
听着我改了称呼,那拉氏先是微怔了下,随即脸上逸出笑,道:“我们这就走了。”
微笑着颌了下首,她们一行人缓步逶迤而去,忽地那拉氏回头望了内院一眼,眸中神色似悲似哀,我心头一震,不由自主身子拌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