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成这位年纪小的大师兄无疑就是个明白人,而且还是个好东家,无论是他老曹手下的船工还是那些漕勇老哥哥,都没有这样的明白人。
不明白会咋样?瞧瞧真字门,再瞧瞧被大师兄讹诈的那些直隶义和团,单干,不一定赚钱,赚了钱不一定能带回去啊!
“那你信得着俺吗?”
“信得着……”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老曹有些犹豫,这年轻的大师兄他是一点儿也看不透,让自己的船工藏银子,遣返山东来的难民,闹义和团不杀毛子,胆大包天、智计百出,这后生能不能信,老曹真不知道。
“这船该是有来有回的,银子俺先付三成,六千两,但是有一条,得让俺的人见见他们的家口!
见完了家口,得了沧州府的银子,余下的一万四千两照付!”
今夜李大成能付出的银子,也就六千两,剩下的首饰金子,人家不一定能要,想做这个买卖他只能先赊账了,有了这二百漕勇,沧州府的大爷们该睡不着了,若是明天银子不到账,李大成不介意发一笔大财。
“中!就依大师兄说的!”
见家口,为的是什么老曹也清楚,梁山好汉的投名状呗!但这买卖不能不做,投名状不能不交,自己和这些老哥哥们,灯油不多了,再活个十年八年,除了吃饭很难再像以前那样赚钱了,留在家里只能混吃混喝。
家里有了几十两银子,趁现在灾荒地贱,置上十亩好田,一家人一辈子也就有了指望,其实老哥哥们出来,别说几十两银子了,十两八两也不是不能卖命的,现在山东的孩子多少钱一个?女娃子两三百文,男娃子没病的也就一两多,土埋脖子的老汉能换十两银子,保一家子人度过灾年,值了!
“那咱们就去瞧瞧?”
“成!”
李大成带着钱老八,跟着老曹出了营地,大概走了半个钟头,运河边上的一处洼地露出了火光,借着火光,李大成瞧了瞧地上的粮袋是黄河拳的,营地这么乱吃里扒外也难免,不过这都是小事儿,现在黄河拳上下能有这个样子,李大成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他们还不是兵。
“宝初,谈的咋样?”
老曹刚走进洼地,一个老头就上来了,借着火光一看这人的容貌,李大成就有些泄气,无论是农人还是船工,上了四十岁,就是一副半老头的样子,五十岁就算是老头子了,能活到六十岁就算是高寿了。
老曹口中四十岁往上的漕勇,一个个都是头发花白,腰身佝偻的样子,这是出过了力的人,在船上打仗还算勉强,上了地面,跑几步这些人可能也会气喘吁吁的。
“宝福哥,这就是俺们的大师兄。”
老曹一指李大成,对面的老头也泄了气,这年轻后生长得不错挺门面的,可跟着这样的小崽子玩命,不靠谱啊!
“宝初,咋是个毛头小伙子?”
“宝福哥,可不敢乱说,就是俺们这位大师兄,带着几千人走了几百里路,一路上灭了许多祸害百姓的乱拳、伪拳,这位大师兄一路杀的人有这个数儿!
现在大师兄的手下,人马上万!”
“哦……年少有为?”
老曹口中的宝福哥,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听了老曹的话,他也听出了一些门道,这小崽子还有些本事。
“宝福哥,人家给了这个数儿!”
“十两?唉……也成呐!总归是能救急的!”
“嗨!宝福哥,不是十两是一百两!不过先付三十两,大师兄要见过你们的家口之后,才付剩下的七十两!”
“啥?一百两?先付三十再给七十?”
“嗯!就是这话,三十两今儿个夜里就能运走!”
“中!管他年不年轻,老命给他了!”
老曹跟宝福哥说话,也没避着李大成,这两人达成了共识之后,宝福哥就越过老曹,单腿跪在了李大成的面前。
“漕勇锐字营千总曹宝福,见过大师兄!
以后大师兄一句话,让俺们上阵挡枪也没二话!”
曹宝福的官职不是正经的朝廷官职,而是团练之中自封的土官儿,真要是朝廷的千总,总有别的活路,哪用做难民呢?
“这话你不说俺也要说,等去了天津卫,打的都是洋鬼子,堵枪眼儿这事儿可不是玩笑话,真要到了那时候,你们真得去堵枪眼儿!”
去天津卫跟诸国的洋鬼子过过招,也是李大成的一大心愿,要枪没枪要炮没炮,仗就不能打吗?也不是!人多、悍不畏死、或是推人上去堵枪眼儿,拉近彼此的距离肉搏战,只要人数够多,未必不能战,也未必不能胜。
曹宝福的话,或许他觉得只是一句戏言,但到了天津卫,这就是需要实际操练的战术,堵枪眼儿这话,可是十足十的真话,没有半点水分。
“嘿!
烂命、老命一条,临了临了还能卖一百两银子,值了!俺们都这岁数了,生死早就看淡了,在山东,俺们兄弟就等着饿死呢!
大师兄既然给了银子,俺们也没二话,这二百多人命就是大师兄的,看不顺眼大师兄随便杀就是了!
弟兄们,小二十年没拿刀枪了吧!拿起来,让大师兄瞧瞧,咱们这一帮子老东西不怕死!”
曹宝福最后一句话喊出,一众漕勇也动了起来,大刀背上大枪拿起,虽说依旧不入眼,但动作还算灵活,真要是玩命,这些老头子不比任何人差!
“成了,招呼人手去营地拿银子,等俺的人回来,剩余的七十两也一并运走!”
这些人能不能玩命,明天一早就知道了,沧州府的大爷们若是不给钱,明天先屠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