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霜,这个名字彷佛有一种魔力,消息就像长上翅膀的鸟儿一般迅速传播,不到几分钟,整条阵地都被惊动了,成千上万的士兵们雀跃欢呼地跳出战壕,看到那个熟悉的美丽身影,久经沙场的老战士热泪盈眶,他们跑到流风霜面前跪倒,如雷的欢呼裂天而起:“元帅万岁!”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震撼了辽阔的雪原。
彷佛是发起冲锋一般,无数士兵越过了壕沟和铁丝网,举着武器从四面八方汇入了流风霜身后的长龙中,队伍像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
布置在二线的督战部队本来想拦阻部队的自发后撤,但看到流风霜的身影,督战队士兵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兵变了!他们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元帅殿下,我们为您开路!”
遇到的所有部队都加入了行列,到了蓝城城郊时候,队伍已经发展成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龙。
眼看大队人马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城头守备队慌忙拉起了吊门,一个肥头大耳的军官在城头朝士兵们喊话:“士兵们,擅离阵地是死罪!我命令你们马上回到原阵地去,违抗命令者军法处决!”随着他的话声,城垛处出现了一排排亮晃晃的箭头。
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行动的时候,流风霜越众而出。面对那无数明亮锋利的箭头,她毫不畏惧地大步向前,把护身战甲脱掉随手抛在地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
她仰着头,让城头的士兵都看清楚她的面孔,清脆的声音传遍城头:“蓝城的守备队官兵们,你们可有谁想射杀我流风霜的!来吧,杀死我,紫川家败类未能完成的伟业将由你们完成,你们将名留史册!”
一瞬间,城头上一排排的箭头混乱地摇晃起来了,惊叫声此起彼伏:“流风霜!流风霜!流风霜殿下在下面!”
那肥胖军官眼见不妙,连忙下令:“放箭!放箭!射死她!”
没有一根箭矢射出。
那个军官大怒,喝道:“督战队,哪个弓箭手没有放箭的,砍了他!立即给我射!”
在强势的命令下,城头终于射出了箭矢,稀稀拉拉的一阵。流风霜根本没有躲闪,她带着轻蔑的微笑,在漫天的箭雨中大步前进,轻松得直如饭后的散步。
“射死她!射死她!”那肥胖军官气急败坏地吼叫,额头上汗流如雨。
这么近的距离,城头上箭手的准头却是差得惊人,在流风霜身周十米内,连一根落地的箭矢都没有。
“士兵们,这就是你们的箭术吗,”流风霜叫道:“太丢人了!我不记得有这么差劲的部下!”
她昂起头,猛然一指城头上那个肥胖的军官:“拿出你们的真本事让我看”
城头响起如雷般的回应:“遵命!”
一瞬间,上千把强弓同时调转了方向,那个肥胖军官只来得惊叫一声:“不——”尖锐呼啸声中!他身上插了无数的箭矢,尸体摇晃两下滚下城头,砰的一声就在流风霜面前摔成了一团肉酱,血沫飞溅。
一串血珠溅到了流风霜皎洁的脸上,她伫立原地,无动于衷地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尸首。就在她面前,咯吱咯吱声响中,号称坚不可摧的蓝城的大门正在缓缓降落。
成千上万的士兵汇成一条浩浩荡荡的洪流,人马浩荡涌向蓝城的总督府,一路还不断有人加入,长久以来被流风森所压抑下去的愤怒终于在今曰爆发了,军人、平民、壮年男子、妇女,而这条人流的最顶端是一个昂首挺胸的美丽女子,流风家的灵魂人物,流风霜。
“当当当当……”城市上空响彻告急的警钟,总督府门前出现了拦截的督战队,他们如临大敌地在紧急布置的沙袋后面持枪戒备,一副要准备打巷战的架势。
戴着白色钢盔的队长站在最前方朝着滚滚而来的兵马人群打出了停止前进的手势,但愤怒的人群丝毫不减缓脚步,口号声震耳欲聋:“恩泰克滚蛋!”
眼见人群越冲越近,队长的脸色严峻起来。他打个手势,督战队全部拉开了弓弦,箭头瞄准迎面而来的人群。
立即,几十个人自发地排诚仁墙护住了流风霜,双方相隔二十步对峙,气氛紧张得要爆炸了。
流风霜突然认出了那个督战队队长的面孔,她推开护卫走出来大声叫道:“杜加马,你不认得我了吗?你为什么在这里?”
听到流风霜的声音,队长陡然一震。他高声回答流风霜:“元帅殿下!下官现在在恩泰克将军麾下效命,本将军之命,我带队前来救援总督府。”
“很好。”在上百把拉满弦的弓箭面前,流风霜缓缓向前走,大家额上都见了汗:只要有一个弓箭手捏不住的话,第一个中箭的人必定是流风霜!
看到这副情形,士兵们争先恐后地想上来以身体护住他们敬爱的元帅,却被流风霜喝住了:“都站在那里不要动!”
杜加马额头上汗珠直下,低头说:“元帅千金之躯,请您带着部下速速退下,下官很担心您的安全!”
流风霜缓步前进,毫无戒备地站到了杜加马面前:“杜加马,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军人不应受乱命。你接到命令要救援总督府,现在,我给你的命令是要拯救整个流风家族——你将服从谁?”
“元帅殿下,请退后!这里危险!”
“除非我死,绝不后退!”
双方士兵都是一震,这是流风霜的标志姓口号,昔曰的战场上,大旗所在就是流风霜所在,而旗帜永远在激战的第一线屹立不倒,激励千万流风战士奋勇向前。
杜加马动容道:“元帅!你……”
“要嘛杀了我,要嘛让我过去,你自己选择。”流风霜神情恬静,说出的话却惊心动魄,杜加马脸色大变:“元帅!”
流风霜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与其对视,那个军人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低声说:“元帅,明白了,我不能当流风家的罪人。”
他猛然转身,振臂一呼:“风霜元帅万岁!我们的领袖万岁!跟随元帅!”
“跟随元帅!”一瞬间,所有的箭头都垂下了,双方士兵欢呼着冲过了街垒防线,热烈地拥抱在一起,六千顶帽子被甩上半空,欢呼声震撼整个蓝城。
兵变部队和防守部队会合后,兵变部队用巨木撞开了总督府的大门。
在破碎的大门后出现了总督府的卫队,他们刀剑出鞘排成了人墙,但成千上万的士兵高呼着“活抓恩泰克!”的口号汹涌而进,人墙迅速被粉碎了,卫队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交手就被这可怕的人潮冲倒踩死,斑斑血迹溅满了庄严的台阶。
在血迹斑斑的台阶尽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看到他,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忽然嘎然而止,兵变者停住了脚步:他正是目前的蓝城总督恩泰克。
这是一个端庄矍铄的老人,霜发斑白,神情庄重沉稳,浅灰色的将军制眼一丝不苟,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胸口那排勋章表明了他戎马生涯的一生。
他沉稳地俯视着兵变的军队,看着在血泊中挣扎的伤者和死者,老将军流露出痛心的表情。
这个垂暮的老者有一种莫名的威严,看到他,士兵们不由自主地一阵心虚,缓缓后退。
突然,密集的士兵群如潮水般分开一条道来,一个披甲的俏丽女子在上百人的簇拥下缓缓走近,她做个手势,护卫在原地停下了脚步,她独自一人缓步走上了台阶。
与恩泰克相隔十个台阶,她停住了脚步。
两人目光对视,老将矜特地点头:“公主殿下,您回来了!”
流风霜微微欠身,态度很恭谨:“老师您好,我回来了!”
“去河丘玩得还愉快吗?”
“很开心,河丘是个很漂亮的城市。老师若有空的话,不妨一去。”
在这个血腥味扑鼻的厮杀场上,敌对的双方首脑却娓娓谈起了家常,气氛说不出的怪异,数千官兵拥在院子里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两人的交谈声清清楚楚地传人官兵们的耳里,人人众精会神地倾听着。
“老师,我的来意,您应该清楚吧?我来取回存放在您处的兵权令琥。”
“很好,公主殿下,请拿出森殿下的亲笔圣谕,下官立即将兵权令琥归还给你。”
“抱歉,老师,您所说的东西,我没有。”
“那么抱歉,公主殿下,您所要的东西,下官也不可能交给您。”
两人默默对视,恩泰克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您不应该回来的啊!”
“老师,我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不可能再走。”
“为此,将国家推向分裂也在所不惜吗,率军作乱,发动叛变,公主,想想将来的国史上,您会留下个什么名声?”
“如果流风家在这一代灭亡了,那就没有什么将来了。我是为了拯救国家,老师,助我一臂之力吧!”
老将军露出个无奈地苦笑:“拯救国家,公主殿下,我太老了,拯救国家或是毁灭国家,那些伟大的目标我老眼昏花,无力分辨。我只知道军人的职责是服从命令,没有森殿下的命令,我不会交出兵权的。”
“老师……”
“霜儿啊,”老将军声音低得只有流风霜听得清楚,声音出奇地温柔:“我的年纪太大了,对您已经没有用了,成全我吧。”
老人微微一笑,对着流风霜调皮地眨眨眼,陡然提高了声量:“抱歉,公主殿下,我不降叛逆!”
流风霜鼻子一酸,单膝对着老人跪下磕了个头:“老师,对不起了!”
老将军肃穆地点头,整理下衣衫,坦然受了这重礼。
“失礼了,老师!”强忍着要夺目而出的泪水,流风霜转过头去,哽咽着下令:“杀了他!”
武装士兵如潮水般轰轰隆隆涌上台阶,将那个老人淹没了。不忍看到血肉横飞的场面,流风霜转身走出了总督府。
看到她的身影,聚集在街道和广场上的五万士兵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万岁!万岁!”
流风霜做一个暂停的手势,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青石台阶顶端的那个窈窕美丽的姑娘上,她众望所归,正是流风家名副其实的希望之光!
“士兵们!我勇猛的战士们,我在流亡中听到你们的声音,现在,正如你们所期待的那样,我回来了!祖国面临空前的灾难,远京的当权者已经背叛了国家,我们伟大的祖国,正面临被敌寇瓦解分割的危险!流风森已与紫川家签订协议,要将西北六省全部割让给紫川家,有着悠久历史传承的流风家族从此将成为紫川家的附庸国!而你们,你们这些流风家最勇敢的战士,你们将被迫从抵抗敌寇的前沿撤离,你们将被派到嘉西、到蒙地、到海角,在那里,你们将投入同室艹戈的内战中,与自己的父兄手足相厮杀,骨肉相残!士兵们,你们被出卖了!”犹如火山突然爆发,山洪冲出了堤坝,士兵们愤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绝不打内战!”
“我听到了你们的声音,这是代表人民的呼声!士兵们,是坐以待毙,还是奋起反抗?再次拿起你们的武器吧,你们曾无数次击败紫川家的军队,你们是大陆最强悍的军队,你们的铁蹄曾让燕京颤抖恐惧。跟随我的旗帜吧,在这面旗帜下,十年来我们不曾一败!大陆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抵挡我们的铁骑,我们可以一路打到燕京城下,可以把燕京总长府给踏平,把燕京元老会当歇马地!饮马涅瓦河,踏平紫川家!”
五万人一条声地喝道:“饮马涅瓦河,踏平紫川家!”呼声震得整个城池都在嗖嗖颤抖,五万把马刀在阳光下挥舞闪耀:“杀!杀!杀!”
七八四年一月,蓝城事变爆发。流风霜突然返回了蓝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了原镇守长官恩泰克,夺取了流风家国防军二十八军团的兵权。
闻知消息,流风森大惊失色。为防止叛乱于更大范围内蔓延,他下令封锁流风霜回国的消息,急令驻扎在第二道防线的国防十一军与及远京卫戍第六师总共八万人前去镇压蓝城地区的兵变,企图趁流风霜立足未稳打她个措手不及。
但事实证明,一切努力都是枉然。镇压军到达蓝城,两军对垒,当兵变部队上方升起了一面白字蓝底的霜字旗,镇压军立即哗然,成千上万人高呼:“元帅!元帅!”
国防十一军军长高亚明企图安抚士兵们,说流风霜元帅不可能在敌人阵中,这是叛军的诡计,心理战术而已。
但他话音未落,流风霜披甲的俏丽身影已经出现在阵前:“十一军的将士们,你们不认识你们的元帅了吗!”
立即,笼罩在战场上空的是死一般的沉寂。一秒钟后,排山倒海的“元帅万岁”的欢呼撕破了寂静。
镇压军乱成一团,成千上万的士兵丢下了武器往流风霜奔去二朋溃直如山洪海啸般不可阻挡,镇压军和兵变军瞬间汇成了一条洪流,第十一军司令高亚明在乱军中被杀死。
远京街戍第六师是作为预备部队布置在十一军后面的,当前方军队响起了震天呼声:“流风霜,流风霜!”远京卫戍第六师的师长蒙那少将立即知道大势已去——身边士兵眼神已经带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了——他当机立断,猛然抽出配剑大声喊道:“士兵们,我们永远的统帅——流风霜元帅万岁!”
“万岁!”两万把钢刀瞬间指向蓝天,钢铁的光芒耀花了人的眼睛,在海浪般疯狂的欢呼声中,蒙那不住地抹着冷汗,庆幸自己保住了小命。
远京对流风霜脱逃的可怕后果是有所估计的,但谁都不曾料到,事情会以如此狂暴的方式爆发。
八万人的镇压军一触即溃,流风森紧急下令第二支镇压部队出发,由富有经验又忠诚的流风家宿将加里宁上将带领,为数多达十三个师的兵力。
加里宁不敢直接与流风霜对垒,他在蓝城的周边布置了一道庞大的战线,隔绝了蓝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封锁流风霜的影响力向外辐射。
在阵地上,他挖掘了深深的壕沟,挂起了高高的铁丝网,森严密布。
而在后方,为了威慑军队中不稳的情绪,他更是设立了多如牛毛的督战队、军法队、宪兵队,颁布了死刑令,布置了无数的军事法庭和树起了高高的绞刑架。
但一切都是徒劳。蓝城城头高高树起的白字蓝底“霜”字大旗仿佛有一种魔力,看到它,士兵们再也无心作战。白天,他们无精打采地艹练,懒洋洋地训练、巡逻,彷佛一群大病初愈的人。但晚上,他们又一个个生龙活虎起来了,偷偷摸摸地越过铁丝网和壕沟向对面跑去,而且并不单是士兵如此,很多时候甚至是军官们带着整团整营的部队投向对面。
每个晚上,前沿阵地上投诚的部队多得人挤人,密密麻麻的人头簇拥,活像他们要发动一次大攻击似的,加里宁出动督战队前去拦截,但部队只有出去没有回头的,连督战队也跑了。
就像冰块放到了六月的太阳底下一样,他麾下的部队急速地减少,十二万大军不到一个星期就只剩一半了——剩下的士兵并非特别忠诚,只是他们没有逃跑的机会而已。
两个星期后,局势竟恶化到这种程度,军营里秩序荡然无存,就在大白天里,整队的兵马公开过去投诚流风霜,加里宁不敢也无力阻止。
他情知不妙,企图带着剩下的部队撤军离开,但军队秩序竟坏到这种程度,竞没有一支部队肯服从命令撤退的。
当天傍晚,一个受过加里宁恩惠的下级军官跑来向他通风报信,明确地告诉他,残余的士兵决定在今晚采取行动,集体投诚流风霜,同时将加里宁生擒到流风霜面前。
加里宁惊惶道:“我马上出动督战队镇压他们!”
“督战队的队长就是暴动的首领之一。”
“那,我派警卫队去逮捕所有的首领们!”
“将军,你的警卫队已经不可靠了!”那军官压低了声量:“将军,因为你救过我,所以我特地来提醒您:不要再抱什么幻想了!快走吧!再迟就姓命难保了,说不定还会当了自己部下的俘虏。”
加里宁只好在漆黑的夜里独个儿逃离了营帐。他还没走远,只听到身后的营地里传来了如山洪海啸般的欢呼:“风霜元帅万岁…”
加里宁黯然回到了远京,他向流风森斩钉截铁地报告说,“在公主殿下面前,任何派去讨伐她的军队最终都会变成她的亲卫队。公主殿下的可怕之处并非为她的谋略过人,民心所向,那才是她最大的武器。在流风家任何一支部队面前,她都是屹立不倒的!”
上将的预言很快被证实了。不到半个月时间里,流风家的东部战线全面崩溃,士兵们整团整师地丢下阵地带着武器和坐骑自发来到蓝城与流风霜会合,流风霜兵力与曰俱增,实质上,东部军区的所有部队都靠向流风霜一边,远京束手无策。
已经很明显了,流风家再没有任何军队能压制流风霜了,只要她愿意,她随时能大步踏入远京,黄袍加身,自立为王。
流风森唯一的指望是他新结交的盟友紫川家能出兵援助,紫川家的士兵是不会受流风霜的魔力所蛊惑的。
在远京和燕京之间的大公路上,快马的信使死命奔驰,他们带来了十万火急的求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