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昨晚睡得很香,在离开式微山后,他是第一次睡得这样安稳。
清晨百里村的空气,也让他仿佛回到了曾经在山上晨练时,那种舒爽宜人的味道。
吸进身体,只觉得浑身毛孔舒张开来,扩散到四肢百骸,然后在体内游荡一周后再从口中呼出。连刚起床带着的那股困倦和懒散都随之驱除。
活动了几下筋骨,还未来得及多做什么,早就迫不及待的北辰家下人就迎了上来。
“道长,公子已经在厅前准备好了些粗茶淡饭,特来请道长过去。”下人低着头,他昨晚没有跟着自家公子出去,只是听关系好的同伴叮嘱,说这道人不简单。
看模样只是个小道士,到底哪里不简单了?
七夜见被人盯着打量,也没有不好意思,只装作不知点头应下,随手取来残星,用昨日北辰武赠送的剑鞘撞上背在身后。
诛邪残星剑,玄卦宝衣,再加上本来修士独有的性质,七夜倒是真成了似模似样的游方道士。
随着下人的引路,来到厅前,老远就看到北辰武在那里来回踱步,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意思。
一见到七夜前来,他赶忙迎了上去,笑颜好语招呼道:“道长可叫在下好等,昨晚睡得如何,早饭已经备好,莫叫一会委屈了道长!”
北辰武迎上七夜,接连说了几句,那话里面的意思七夜懂了七分,只是最后一句不甚明白。
下人早就将冷了的饭菜重新热过,这顿早饭要比不少村里百姓的正餐还要隆盛,可见北辰武这小子赚得不少。
两人就座后,七夜便开口提出了疑惑,他对刚才北辰武口中“委屈”一句,很是不解。
北辰武连连让七夜趁热吃,自己却在一旁没有动筷,早在等七夜起床前,他就已经吃过一顿。
于是七夜也不客气,他一边吃起早饭,北辰武一边跟他解释起来:“是这样的,今天准备请道长给逝去的百里老村长做法,可惜鄙人和他的独女有些小误会……”
原来,百里村内,但凡找来游方僧侣或道士做法,一般需得主家宴请一顿早餐,便是恩情饭。
可是北辰武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请来七夜做法完全是一厢情愿,他也是死皮赖脸一回,反正就算有事——
那也是七夜这个请来的道士先挡住,北辰大少的想法很经济,符合商人的头脑。
七夜也不点破,对于他来讲,这样的小阴谋根本不用过脑子,单用眼睛就能看穿,他只是擦拭着吃饭早饭后的嘴角,点头道:“理当如此,就算再如何误会,也不该误了自己父亲办丧的大事!”
“道长你能理解就好,能理解就好。”北辰武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俨然成了一个跟班样。
这让周围第一次见到七夜的下人,都又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想看看他究竟是比常人多出几颗脑袋。
吃过饭,又被北辰武提前打了预防针,领着一票人浩浩荡荡,他们总算动身前往村长家。
村长家在百里村,也是一个显眼无比的建筑,不是因为它的豪华大气,也不是多出几亩田地,恰恰相反的,它是全村最简陋无比的,茅草盖顶的破陋泥瓦房。
七夜在见到这间泥瓦房的第一时间,眉头就轻轻皱了一下,他自然不知道北辰武和百里村长家的事。
只是身为村长,显然不肯能落魄到这个地步,联系到北辰武说和他有些过节,就算是傻子都能想到一二。
也不知道那个父亲方才去世的可怜女子,又要遭受这北辰的迫害,虽说人生地不熟,但行侠仗义的事情,却是必须要做的,必要时候……
“北辰武!”一道清脆响亮的女声,像空谷回荡的泉鸣,在每个人心田激荡起涟漪。“你又来找打?”
七夜险些将背上的诛邪残星剑惊讶地扔掉,在他的想象中,一个丧父后无依无靠的女子,应当是非常脆弱柔弱的,只是听这声音,里面除了足够的愤怒以外,似乎不见柔弱无助。
出奇的,本来威风堂堂的北辰大少,在听到这个女子的声音后,突然躲到七夜身后。
“百里弦歌!我今天来是给义父请了道士办丧作法来的,你可不要胡搅蛮缠不知好……好歹!”
“我百里家可没有钱,请什么道士作法,人死便如一抔黄土,那些神道之事,还是留给你们有钱人享用吧!”
推门而出的,是一个女子。
听声音就能辨别的东西,为什么要再强调一遍,只因为这女子太美。
她的美,不是那种妩媚动人的美,也不是那种小家碧玉、乖巧可爱的美,她身上只穿最简单的碎花衣裳,如瀑黑发简单地扎起,便是最清淡最香甜的百合花。
看一遍,就仿佛清晨出门在深山幽谷呼吸的新鲜空气,于是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怎么都看不够。
北辰武在看到女子推门而出的一刹,先是脸上不可遏制的占优欲,然后旋即想到什么,又开始畏缩后怕。
百里弦歌推门,本来准备给这个白眼狼一点颜色,没想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夜半引起喧闹的道士。
她昨夜也被吵闹声惊醒,曾倚在门前冷眼旁观一切,只是因为夜色的缘故,没有看得清楚那人的模样。如今一看,竟是比北辰武还要清俊的一张脸。
百里弦歌不是普通女子,她可不会因为一张脸就犯了痴,尤其是在揭穿北辰武的假面具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