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

孟蠡叫天香、柳香、秋香跟随，出府，穿过园门，来到单独的小院内。却不见人。

进房，四下环顾一周，大体整齐明亮，中间大方桌上凌乱不堪，纸墨笔砚颜料不知多少，团起的，散放的，用过的，没用的，一团乱麻。孟蠡随手翻开一张画，看时，呆得一呆，不由从上至下又细看，陷入沉思。

三香看了遍堂屋情形，不闻孟蠡动静，转头瞧见，便也聚拢来。天香在他背后，瞅一眼，又忍不住多看两眼，才回过身来，朝秋香直笑。秋香就连脖带颈通红起来。

柳香好奇，踮脚看了下，嘴角笑出，旋即恢复淡漠，转身和天香手拉手走至窗前，指点她看窗外景致。

伫立良久，孟蠡还在看，三人渐不耐烦，柳、天二人想：这孟蠡怎么对画这么痴迷，不就是张秋香的画像嘛！秋香却浑身不自在，脸忽白忽红的，一会儿垂头，一会儿又想跟到窗前去……

脚步声传来，尽管软弱无力，还是把孟蠡惊醒，四人朝门口望去，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脚步飘浮，身量中等，近前，样貌变得清晰，白净面庞，厚重的双眼皮，大而无神的眼睛，浑浊着。薄唇常颤，肩腰拘谨，只有目光扫过时，露出热烈无瑕的光芒。………

见屋里冒出不认识的人，唐寅停住脚步，愣愣地。转头看见秋香，松了口气，嘴角牵笑，额上皱纹、眼角皱纹同时跳出，扎人眼目。

秋香忙道：“唐先生……”被孟蠡抢先问道：“是唐先生吧？”

唐寅略带歉然，道：“是，公子是？”

“我姓孟，这两个是内子”说时，柳天二人已走了过来，见礼。香艳如波荡开，唐寅眼不由自主避让，低头躬身行礼罢，眼神发虚，对孟蠡笑道：“公子找我有事么？”

孟蠡微笑一笑，道：“久闻唐先生大才，小可心内仰慕，思如能见上一面，方慰平生。冒昧造访，先生莫怪。”

唐寅脸上闪过落寞，强笑道：“公子过奖了，哪里是什么大才，一介书生而已”又对秋香道：“烦你帮我收拾下，沏壶茶来”，手忙脚乱摆好桌椅，请三人坐了，自己与孟蠡对面坐下。眼看着孟蠡，神情恍惚，似听非听。

孟蠡知他心在柳天二人身上，暗笑他喝茶时手不停颤晃。慢慢道：“刚才先生不在，小可冒失，看了先生的画作，望先生海涵”

“啊，没事，画了就是给人看的。”一时冷场。

唐寅忽想起道：“公子怎知我在这里？”

“我和这府上王爷有亲，王爷要造园子，请我来帮忙，我哪懂？正没办法，偶然听说王爷救了一个人，像是唐先生，后为问秋香姑娘才确定”

“哦，原来是这样。”

“先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是长眼的，不然在下怎能得见先生，看到您的大作？”

“大作？你是指那些画？连我自己都不满意，怎敢在人前称大作？”

“是不是因为它只是一幅画像？”

“当然不是，画的题材无所谓的，关键是其中蕴含的意境，情思，哲理还有构思，手法等。说实在的，我对这幅画寄望甚高，想通过它表达我一生的追求”唐寅脸有些胀红，毕竟有三个美女在场，又是画的秋香，更不知孟蠡怎么看。

“看得出来，它是与众不同的”

“哦？你看得懂？”

孟蠡微笑，喝口茶，站起身，负手边踱边道：“在下是门外汉，先生不见笑，我就说了。我看第一眼就被迷住了，何也？这幅画的画法与古往今来的画完全不同。其他的画只是印像，女人只是某种线条和质感，没有光影空间，更没有背景和对女人身体的准确刻画。而这幅画全有，不是对女人身体了然于胸就是让女人坐那儿画的。总之，是对女人身体上每一处长什么样都清清楚楚”听的人都骇然变色。秋香脸色灰败，伤心绝望。

“你是？让我想想，孟渭？孟雨涛？还是……不可能啊”唐寅惊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