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富贵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孟蠡二十一了。

二月，老人们返回了苏州。孟蠡成了一家之主，与众人合计道：“最迟四月我上京城，不知何时能回来，有什么事这个月抓紧办了吧”，六人就看着丰蕊笑，孟蠡会意，思虑再三，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以前过虑了。不生几个儿子，外人看着不像，好歹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生，每人给我生一个。”都羞红了脸。阮香道：“蕊儿、玉嫣先生吧，七个一齐生，谁来照顾？也太张扬了。”孟蠡等人点头。又问还有何事，玉嫣道：“生意上的事，没有官府，总不蹋实。是不是和知府打打招呼？”“我也在想这事”。“去见见，若有知府撑腰，生意好做多了”柳香道。“就怕没几个好官”阮香道。丰蕊附和。天香、封莹也各执一词。孟蠡沉吟，紫嫣见了笑道：“三比三，没主意了吧？还得听小姑奶奶的”众人失笑道：“你个宝宝，懂得什么？”“我不懂，但我晓得凡事做了才知道”…“哎，不错，小丫头长大了嘛”姐姐们点头赞许。孟蠡道：“话是不错，但有些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想退就能退的”“那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去，咱们现在树大招风，得未雨绸缪。先看看他是什么样人，说不定是好官呢？”…

请黎清远、柳如海、蒯云通、王会凌几个朋友吃了顿饭，都说知府吴有德是个好官。王会凌精通医术，原是祖传神技，人又正直，乐善好施，杭州城里无人不称道。前年曾为知府家千金看过病，知府赏识，遂为座上宾。孟蠡于是请他出面邀约，定于后天在逸香楼晚宴。因问吴大人有何爱好？答曰惟字画而已。

孟蠡知会了凌冠伍，又找当铺掌柜，寻了一幅画，《清明上河图》，期满未赎的。掌柜万般不舍，还是叹息着拿给了他。孟蠡回来，给紫嫣看了，紫嫣惊叫道：“这可是传世名画，只不知是不是真迹，若是真迹，送给人，人家还把你当二百五”。孟蠡遂又问掌柜另要一幅画，唐寅的《看泉听风图》，紫嫣道：“罢了，再差送不出手，就它吧”。孟蠡因问前一幅画值多少钱？紫嫣笑道：“土包子，我怎么就嫁给你了呢。清明上河图是无价之宝，千金难求。咱这府第不知够不够数呢”孟蠡叹息，道：“弄得画比人贵，算了，你嫁给清明上河图吧”“讨厌，我只说这画难得，哪就看得比你重了”……

孟蠡请知府吃饭回来，玉嫣问道：“谈得怎么样？”“蛮好。他是先倨后恭，走的时候就差称兄道弟了。”“怎么个前倨后恭？”“来的时候我跟他作揖，他只嗯一声，连招呼都不打。后来我跟他聊起八王爷、天尚书、平西王、白英风，讲京城发生的事，他就听得凝了神。然后他问了些其他人的情况，像严松、徐阶等人，我当然知道些，顺便吹两句，说与他们有过来往，他就主动敬酒了。”“还说些什么？”“多了，什么朝廷内幕、政情民情，听得他频频点头称是。他又问起宁府情况，说我了不起，还假装无意间提起李逢甲，我只说知道此人与石味有过节，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让他莫测高深。临走我捧他，说他为官清廉，治理有方，为表钦佩仰慕，才送他一幅画。他连称不敢当，最后道却之不恭。满心满意走了。”孟蠡酒后话多，说得娇妻们抿嘴而笑。柳香道：“蛮能说的嘛”“开玩笑，为了你们，不行也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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