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耳边刘贵妃一叠声的求饶:“皇上,不关誉为儿的事,一切都是臣妾自作主张!”
她在将所有的罪责归于自己。
但他心底只有烦燥,再一次冒出了那个念头,如果他不是由她所生就好了,如果他是皇后所生,他何必这样的百般钻营?
这个愚蠢的女人!
皇帝见刘贵妃一叠声地替李景誉求饶,李景誉却只是喃喃地道,‘儿臣并不知晓”眼眸冰冷,全无半点感动,心底更增添了几分对李景誉的厌恶,心想朕往日里怎么就看错了他,认定他是个温厚孝子?
“誉王,你怎么说?”他道。
李景誉抬起头来,见皇帝用他从未见过的眼神望着他,心底一惊,知道自己刚刚方寸大乱,已引起了他的疑心,脸有悲意:“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没能劝住母妃。”
刘贵妃知道如今只有保得住李景誉,才能留得住青山,她忙道:“皇上,不关誉儿的事,他事先不知道,臣妾以为趁此机会使皇后加重病情,臣妾便能使皇少将视线注于臣妾的身上了,臣妾这才用趁机以言语相激的……”皇帝冷冷地道:“那么你倒是说说,灵觉寺的背心又是怎么事?”
刘贵妃茫然地睁大了眼睛:“这件事,要问平妃妹妹才能知道,那一年,臣妾见几位皇儿全都病了,怕臣妾的誉儿也得了病,情急之下,托灵觉寺的高僧祈福颂经了一件百福衣,给誉儿穿上,哪曾想真的很灵,誉儿便没有生过病了,平妃妹妹知道了,就给几位皇儿都去灵觉寺求祈,哪知却全没有效果,穿上以后,反而加重了几位皇儿的病情,想是那衣服用料不对?”
平妃见她将一切全都推到自己身上,恨恨地抬起头来,怒视着她,隔了良久,却又垂头下去:“皇上,是臣妾的错,那百福衣背褡子是用火烷布制成,誉王没有生病,他穿了自然没事,可几位皇儿全都生了病,穿上之后反而加重了病情,是臣妾一片好心,却办了坏事!”
刘贵妃也脸上全是痛悔:“皇上,臣妾知道此事之后,为了在宫内能够立足,使得平妃平日里能助臣妾一臂之力,因而常拿这件事来牵制于她……”
皇帝凉凉地道:“如此说来,当年的事,和钔当真没有什么关系?”°
刘贵妃再重重地磕头:“臣妾不该在皇后经历病子之痛的时侯,还心存兴灾乐祸之心,更不该在平妃妹妹面前提及誉儿没有生病是得高僧所赐百福衣之事,使得平妃妹妹行差踏错…···臣妾后来才知道,那火烷布性碎,反复穿着之后,布料会形成碎裂之形,被人吸入鼻孔,更加重了皇子的病情······臣妾罪该万死,臣妾愿意被皇上责罚,以抵臣妾口舌无状之过……”
她虽是额头磕得流出血来,但却避重就轻,全不认自己之罪,只轻描淡写地认了个口舌无状的罪行,听在皇帝的耳里,却使他有些迟疑,他看着她额头披血,发髻散乱,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纵横交错的泪水,原本媚长的眼眸全是张惶悲伤,不由心底又升起了几分同情,他心底明白,他不会再相信她,但这个女人,当真是那么的狠毒?
狠毒到谋害几位皇儿的性命?
他缓缓地道:“既便如此,你心存恶毒,趁皇后病重,操纵后宫,妄想逼死皇后,也罪不能饶。”
刘贵妃听出他口气松动,心中一喜,脸上却满是悲怆:“皇上,臣妾一时鬼迷了心窍,请您赐臣妾三尺白绫……”说着,她回头望了李景誉一眼。
李景誉被她这一眼一望,早已醒悟过来,膝行上前:“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光顾着查清这宫内作崇之人了,没有劝止住母妃,请您治儿臣的罪,儿臣愿与母妃同罪!”
皇后见到皇帝神情犹豫,知道多年之前的一幕又开始重演,便轻声道:“皇上,今日你在隔壁屋子里站着,也听了半晌了,怕是有些累了,不如坐下来歇歇,也好听听他们怎么说的?”
她招了招手,有宫婢端了茶水糕点过来,放在桌子上,又柔声对李景誉道:“誉王,你的母妃额头都磕出血来了,来,你来给她涂上些药……”
她点了点头,有宫婢拿了个红漆盘子出来,那盘子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玉碟子,碟子里有玉色的膏药,玉碟子上放置了一个把柄为龙形的小小玉制药勺子,是用来沾了药膏往额上涂的。
李景誉一愕,想不到皇后在如此紧要当头让他给母妃涂药?他又见皇帝并不发言,反而真在椅子上坐了,只得上前,从红漆盘子里拿了那玉碟子,用那龙形的玉制勺子沾了药膏欲往刘贵妃的额上涂去。
哪知那勺子临接近刘贵妃的额前时,她却发出一声尖叫,往后避开了去,只见刘贵妃眼眸死死地盯住那小小的玉勺子,满脸都是惊慌恐惧之色:“它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不可能!”
李景誉以为她尚未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缓过神来,咬着牙低声劝道:“母妃,父皇看着呢,母后一片好心…···这是上好的白药,只略涂上一点,就能止住血了!”
他一手扶了刘贵妃,一手便把那沾了药膏的玉勺子往刘贵妃的额上递了过去,眼看要触及刘贵妃的额前了,却被她一挥手,便打到了地上,那勺子在地板上滚动,如一条小小的玉龙,在灯光之下,灼灼有“不,我不涂药,不涂药,我额头没事,没事!”她惊慌地缩成一团,往后避开了去。
皇帝见她这般异样,心底疑意顿起:“刘妃,你怎么啦,你的儿子亲自帮你涂药,又不是别人,难道还怕他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