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及笄的时候,让我来帮你挽发。”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愣了一下,心里一时百转千回,从小到大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及笄挽发的那一日,戴木笄?还是玉笄?穿青衣?还是朱衣?在我的幻想中变换的永远是物件,不变的是身后替我挽发的那个人。
“你不愿意?”他问。
“不,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明年冬日你替我选一个日子吧!”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瑕城离风陵渡不过两日的路程,伯鲁决定先把孩子们送回家,再渡河回晋。为了加快行程,他把自己的车驾让给了孩子们,自己则跑到明夷的车上同我们挤在了一起。
“你家世子一直这样善待庶民吗?”我坐在驾车的张孟谈身边好奇地问道。
“世子生性仁厚,士族和庶民在他眼里都是生灵,与飞禽走兽无异。你若哪日去了赵府进了他的院子一定会被吓到。”张孟谈一脸夸张之色,似乎伯鲁的院子藏了什么鬼怪。
“为什么?”我问。
“小到翘尾鼠,大到吊眼白额虎,就连伙房要宰杀的豚猪他都养了一只,所以,他的院子吵得很,臭得很。”张孟谈捏着鼻子调侃道。
“是什么样的奇人会把老虎和豚猪养在一处,老虎天天看着豚猪却吃不到,豚猪日日看着老虎又逃不掉,两个都是顶顶可怜!”我想到这个画面就觉得好笑,心想这赵伯鲁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别人听了这事都赞世子仁善,唯独你,倒可怜起臭烘烘的畜生来了。”
“他是好人我自然知道,只可惜我学医不精,治不好他的病。”我朝后面车里望了一眼,就算隔着帷幔我都能想象得到伯鲁此刻的难受。
“你可听过神医扁鹊之名?”张孟谈轻声道。
“嗯,曾听师傅提起过,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
“神医扁鹊如今正在晋国,若是能请他为世子治病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深表赞同,医尘对这个神医扁鹊颇为崇敬,他的好多医卷据说都是几年前偶遇扁鹊时从他那里得来,另外还有三卷是二人坐而论医时的记录。
这些医卷对我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珍惜之物,不知此番入晋能否见神医一面……
“前面就到瑕城了,找个大点的孩子前面带路吧!”张孟谈对车旁的一个士兵吩咐道。
“诺!”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张孟谈,心中忽然生出几分疑窦。
“为何这样看我?”张孟谈察觉我在看他,回头问道。
“只觉得你不像个谋士倒像是个剑士。”
“你说这话是赞扬还是贬低?”他好笑地看着我,眼睛眯眯的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你张孟谈以谋士之名做了赵氏家臣已是事实,现在又有女子夸赞你兼具武者之风,这样高的赞许,道谢都来不及了,你还怀疑起别人的话意来。啧啧啧,想来是我看走了眼,你其实骨子里原是个狭隘多疑的小人。”我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做足了懊悔之状。
“真该封了你这张嘴,才好了没几日就口出恶言。”他冷哼一声,转头只管驾车不再理我。
“生气啦?贵人不要和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啊!”
“你果真认为我是个小人?”他回头一脸正色,看来是把我的话当了真。
“我只再说一句话,就把嘴巴封了向你赔罪可好?”我用手捂着嘴道。
“说吧!”
“你若是个小人,我何故视你为友,赠你桃花酿,又许你为我及笄挽发,我虽算不得聪慧却也不是个傻子。”我看着他的眼睛恳言道。
其实人与人之间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我之前和他虽然只见过两面,但是心底却认定他个可信之人,有识之士,太子府上说要与他交友也绝不是酒后虚言。
“说完了?”他冷冷地看着我。
我捂着嘴点了点头,他终于冷不住脸,笑了。
“你那桃花酿,他可没喝着,一整壶都被我偷去喝了。”伯鲁从车里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张孟谈又对我笑道,“小儿你何时再送他一壶,省得他一直埋怨我。”
“我何时埋怨过你?”张孟谈反驳道。
“唉,嘴上没说心里肯定没少埋怨。”伯鲁看前面带队的人停了下来,就拉着明夷从车上跳了下去,“红云儿,你替我去看看村子里的情况。明夷,你也去看看,若有死灵舍不得走就送送吧!”
“诺!”二人行了一礼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