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安抚(上)
说也奇怪,仿佛在验证河西节帅李岩说的话。那处凿开的冰面,聚了不少湟鱼,一点也不畏惧人,见着阳光,竟然跳出了水面,噼噼啪啪地落在冰面上,随行的军将们大呼小叫高兴地抓鱼去。
河西节帅李岩接着与他们热烈地探讨了整整一天,最后议定,由朔方军驻守洪济城,河西军在青海南山山口,用吐蕃战俘修城建堡,控扼青海湖。从陇右军和朔方军中挑选五千精骑,由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率领,训练半月后,出击星宿海,占领玛查理后,明年春天,看有无战机,朔方军继续跟进,兵锋直指逻些。
待信安王李祎,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等走后。哥舒翰上前,还要争取河西军出兵的机会,李岩苦口婆心劝说道:“劳师远征,孤军陷于敌境,本来变数就大,他们成功了,扬威吐蕃,河西军取了青海湖,就不是一枝独秀,惹人嫉妒,而是满园春色,我们也不损失什么。他们要是失败了,朝廷就会更加倚重河西军,朔方陇右的军将得到我们的救援支持,心存感激。他们在前方打得欢,我们就越安稳,哥舒郎将,征服了青海湖,就要想着怎么治理好它,这才是为帅之道!”
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理,听得哥舒翰连连点头称是。
怎么算,都不是赔本的买卖,河西节帅李岩松了口气。
中军大帐门帘儿一掀,羽林亲卫进来禀道:“秦马军监军吉温,匆匆而来,一脸的激动,说有要事禀告。”
秦马军监军吉温进来。抬头瞧了一眼哥舒翰,也不吭声,李岩会意,让哥舒翰退下。
知道自己一脸横肉,长得不待见人,吉温对李岩就没谄笑,一脸严肃,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吉温知道自己在吐谷浑部掀起血雨腥风,制造冤假错案,小李是默许的,但今非昔比,慕容兮兮天天在小李节帅耳朵边边吹枕头风,万一李岩为了安抚吐谷浑,翻脸不认,寻个替罪羊,将自己交出去,咔嚓一下,一条小命也就玩完了。
还是多立点功好,小李节帅觉得自己有用,没准功过相抵,存了这样的心思。他立刻就跑去审问投降的吐蕃军将,希望能挖出点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在吐蕃担任什么官职?家里还有妻儿父母吗?”吉温问道,脸上挤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是吐蕃千户麹丹巴,见过吉监军,家里父母妻儿都在,如果吉监军能允许我用赎金自赎,我有一条惊天的内幕告诉你。”麹丹巴凑了上来,神神秘秘地道。
吉温顿时来了兴趣,他没立刻拍胸脯,而是实话实说:“我也没权力让你们用赎金自赎,这事得小李节帅说了算,不过你放心,如果你提供的情报有用,我会竭力为你说情的。”
麹丹巴犹豫了一下,终于压低了嗓子道:“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战前与吐蕃大论莽布支,书信频繁往来,莽布支与我,在战前曾到临洮城,谈论议和的事……”
竟有这等事?吉温听得双眼放光,呼吸急促,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这是石破天惊的大案,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牵扯到许多人的身家性命,现在被我得知了。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与吐蕃勾结,陷害河西军,大唐皇子。河西节度使李岩战前多危险。
人证是有了,可物证呢?吉温祖传的手艺,讲究的就是这谨慎小心四字,否则怎能扳倒朝廷上的那些大臣?经过了仔细地盘问,才知道那些来往的信件都被吐蕃大论莽布支贴身收藏着,吐蕃大论,小李节帅派专人看管着,凭吉温那点芝麻绿豆大的权力,他不能擅自将莽布支提溜出来审问。
吉温讲完后,站在大帐中间,脸上浮出得意的神情。
“姜到底是老的辣!河西军拼死拼活取得几场胜利,一个不慎,就被皇甫惟明连骨头带肉,全都嚼了!”李岩听到这事,就算事后想来,浑身觉得毛骨悚然。
谁叫自己准备得充分呢,也有几分运气在里面,要是吐蕃军装扮成陇右军诈城,没准自己就着了道,吃个大亏。皇甫惟明率陇右军尾随吐蕃军,他们各自心怀鬼胎,才有莽布支逆袭大非岭,导致陇右军与吐蕃军脆弱的同盟关系破裂。
河西陇右一局棋。卧榻之旁,有只老狐狸随时在旁伺机窥探,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李岩眉头紧皱,瞧见吉温一脸沉稳,问道:“吉监军,说说你的想法,该如何处置这事。”
吉温趋前一步,低声道:“先取证,手上捏着人证物证,再转奏圣人。将皇甫惟明这个老狐狸下大理寺狱。”
取证可以,但这样岂不把自己推到与***针尖对麦芒的位置,似乎也不妥。李岩沉吟了一会儿,写了个手令,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你在吐谷浑部弄得血雨腥风,慕容兮兮老是念叨这事,大战之后,要安抚吐谷浑部——”
李岩故意一顿,把吉温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为了安抚大计,小李节帅真是要拿我做替罪羊?
目光森寒,闪过一丝杀机,中军大帐静得吓人,只听见吉温的“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看到吉温脸上的惧意,才缓缓道:“吉温,你已不适合做秦马军监军,去管理吐蕃战俘营,把握奖勤罚懒,奖优罚劣的原则,又懒又劣的,弄个重囚营,随你怎么折腾,多用些手段,将吐蕃上层之间,部族之间的矛盾,地理民情给我多套些出来。”
吐蕃副整事霞扎甘旦,那个忍卫丁三潜入吐蕃,音讯渺无,或许熟悉朝廷党争,擅长整人害人的酷吏吉温到了吐蕃,才能折腾出更大的动静来。
什么样的人,用在什么样的地方,一把抓起来,不是个个都是人才,就算歪瓜裂枣,用对地方。照样也能放出夺目的光彩。
“你先下去吧,拿着我的手令去审问搜查莽布支,弄成铁证如山,逻辑严密。后来莽布支不是又逆袭大非岭了吗?”李岩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待吉温退下后,李岩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这事怎么跟慕容兮兮说呢?那小妮子,鬼精灵一个,不好糊弄。
李岩叫人把冷霜儿悄悄叫进寝帐,今儿为了招待那帮河西陇右的军将,可把她累得够呛。
星眸贝齿,瞧着冷霜儿被爱情滋润得鲜亮的脸庞,李岩怔怔看了半响,忆起她像影子一般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少次有了她逢凶化吉……叹了一声。
那一种目光不叫怜惜,而是温柔,那一种声音不叫动情,而是情深,冷霜儿的心,忽然患得患失起来,望着李岩不声不响。
这样痴心情重的女子我能负了她么?用一辈子去怜她爱她,让她一世静好,生如夏花。李岩又叹了一声:“霜儿,我想在一月后娶了你——”
不等三年之约了?冷霜儿心房瞬间被喜悦溢满,粉拳如雨落在李岩胸前,娇嗔道:“想娶我有这么为难吗?为何这般连声叹气?”
“唉!”又叹了一口气,李岩才幽幽道:“同时还得娶慕容兮兮,岂不委屈了你?”
弄了半天,为了安抚吐谷浑部,拿我做陪衬,冷霜儿呆了半晌,道:“张若兰还在大马营草滩,永穆公主在长安望穿秋水地等着你,这般随意地把女子娶回家来,看你日后怎么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