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中,那枚白色棋子,封住黑色棋子进攻之势,并且隐隐攻向黑子左路空虚所在。白棋得这一子相助,颓萎的局势,立刻焕发生机。
何进、何颙对局,何进执白,何颙执黑。何颙刚才那一手棋,却是替何进所下,拦住自己黑棋攻势。
何进望着棋盘中,横栏黑棋攻势的那枚白子,皱眉道:“伯求,这是何意?”
何颙挥手拂散石桌棋局,整容道:“无他。刘杲虽据河东,然有群山之阻,大河之险,刘杲于雒阳无所作为也!大将军若能稳定时局,一封诏书,即时遣散他数年基业,若其不尊调令,大将军又可令皇甫嵩率大军,讨伐其人。”
“当此时,大将军大敌为阉竖,而非刘杲。正如我适才所言,大将军行事,偏重于稳重求胜,胜中求利,善于堂堂之阵,而非奇术异谋。然阉竖尽是小人也,奸计层出不穷,稍有不慎,大将军全盘计划,便要损失殆尽。”
“昔日陈窦之败,历历在目。阉竖之狡诈,非我等君子所能相及。陈公{陈蕃}、李公{李膺}两人,尚且被害,况且大将军乎?阉竖与大将军结好婚姻,乃是缓兵之计,欲安大将军之心。”
“我等在外,阉竖在内。大将军政事繁忙,常须入宫。然,以梁冀一门之权势,一朝私入省内,立时为‘六侯’擒杀,大将军自以为能避身事外焉?似张让这等阉竖,又岂能相信哉?”
何进眉头微皱,拦住何颙话语:“伯求,当前还是先考虑如何应付刘杲!”
何颙略微失望,但还是回答何进所问:“刘杲之事,易尔。第一,大将军不是对董卓心怀犹豫么?如今正是驱狼逐虎之时。可令董卓驻守弘农,列阵陕县,隔拒刘杲。如此,一石二鸟,同时制约刘杲、董卓两人。”
“第二,大将军立时征辟刘杲为徐州牧,改迁徐州牧陶谦为青州牧。据说,刘杲征伐西羌时,与陶谦私交不错,一曲《陇西行》,便是因陶谦而作。刘杲此人,趋利避害,无有勇武、杀身求仁之心。如今雒阳混乱,刘杲得知大将军征辟他为徐州牧,而非入雒,或能接受任命。刘杲若去徐州,河东不复为患也!”
“第三,若是刘杲不应征辟,可知其心必倾向于阉竖,抑或刘杲想坐等大将军与阉竖两虎相伤,而后率大军入雒,以靖君侧之名,总揽朝廷内外大权。甚至……甚至刘杲敢妄行废立之事,乃至自己称帝封王。”
“刘杲如若不应征辟,大将军却要小心此人。不过,这也非难事,大将军可使人传起谣言,称刘杲欲自代为帝,心怀大不道。谣言传开后,再暗调一部人马,诈为刘杲帐下亲兵,烧杀州郡,斩首县令,转身再把这些罪名推给刘杲。”
“到那时,大将军宣布刘杲有反意,令廷尉坐征入雒,考究真假。如若刘杲不愿被廷尉坐征,却正好落下口实。大将军以此为藉口,责令左将军皇甫嵩、幽州牧刘虞、度辽将军贾琮、幽州诸郡国兵,齐伐刘杲。若事已至此,刘杲定身败名裂,必死无疑。”
何颙说到最后,一脸阴狠。
何进冷吸一口气,道:“刘杲毕竟亦是国家大臣,宗室俊才,若是如此,是否有点过分?”
何颙面色稍稍缓和:“刘杲若是应声征调,岂能至此。若是其不受命征调,其心必怀大不逆,非是欲取代大将军之位,便是妄想自代为帝。无论那种,对于大汉,皆是大害。事关国家前途,有杀错,无放过。”
何进揉揉额头,道:“这事,便如此定下罢。刘伯兴海内知名,又为郑玄、襄楷两人推崇,希望他不是白衣书生王巨君{王莽}。”
何进说到这里,起身远望朦胧烟雨,忽而问道:“伯求。你究竟为袁绍,还是为我?”
何颙眼角不自觉跳动一下,干声道:“自然是为大将军。我与大将军出于同郡,五代之前,又是同宗。无论因何,却不会帮助汝南袁氏,残害我何氏一脉。”
何颙,南阳襄乡人;何进,南阳宛人。襄乡县、宛县,相距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