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良马产地有二。一是幽州渔阳、上谷一带,二是凉州河西走廊一代。
光武中兴后,因隗嚣、公孙述占据陇蜀,刘秀大肆消减马政,废除西汉之时诸马监。至如今,关西之地,唯有汉阳郡还有一个流马苑。不过,因为数十年前的西羌动乱以及为防备北胡、鲜卑,汉帝国又逐步开始复兴马政。不过,陇西各地马政,依旧挂在汉阳郡流马苑旗下,没有各自独立分开。
汉阳流马苑,是汉帝国在凉州河西走廊布置下来的马政中心,这也是为何西羌反叛后,与汉帝国交战大多集中在汉阳郡附近。总而言之,汉阳郡是汉帝国马政中心,是汉帝国立足关西的根基。西羌若大破汉阳,汉帝国在关西就面临步伐维艰之状况。
张温如今屯兵美阳,便是要夺取汉阳一带控制权。而韩遂、北宫玉等,也是因为要稳固在汉阳郡的控制,这才主动进击美阳,希望能再次大破汉军,进而形成关西军阀集团。
因为安定太守上书张温,言刘杲年幼不经世事,压榨羌豪,张温在百忙之际,令刘杲返回美阳解释。或许是张温看好刘杲,或许是张温觉得刘杲背后有来自崔烈的支持,张温只稍稍告诫刘杲一番,搞个形式主义,便令刘杲重返安定。对于安定太守,张温就毫不客气的回复:“西羌叛乱,形势危急,诸公当同舟共济。伯兴年幼,但有大将之才。其性格或许刚强,但是你当打磨、教导,而非因一小事,便欲废其前途!”
刘杲在返回安定前,又向张温索要战马百匹:“西羌叛贼与大军对持良久,恐将有移军掠夺心思。还请战马百匹,组建斥候,搜查贼军动向。”张温稍稍思考,便答应刘杲这一要求,并准备文书,让刘杲去右扶风境内马监亲自去取。
路上,与陪从闲谈间,刘杲突然听到一个熟悉名字,不禁问道:“你适才所言,这畜官马苑内有一名为夏育的马监,此人可是当年曾与田晏、藏炅一起出兵鲜卑,却大败而还的那个护羌校尉夏育?”
“不是他还是谁?当年西羌叛乱,他身随段太尉,呼啸凉州,何等英雄。只此一败,却落得身败名裂!”一人感叹道。这人却是张温帐下亲兵,此行是随刘杲前去马场取马。
“我闻听,当年与鲜卑作战失败,是因为大军缺乏粮草……”刘杲继续说道,这却是为了勾引这几人谈论起夏育事迹。
“呵呵。校尉这话可就错了。一军之将,下有数万士卒生死,背后是亿万百姓,不论因何缘由,战败就是战败,怎能寻找所谓的藉口?”张温这名亲兵呵呵笑道。
“这却也是!军战,国家大事,不可随意推辞责任。不过,臧炅、田晏、夏育三人同时战败,而后藏炅复起为太守,夏育怎会甘愿沦为畜官一马监?”刘杲又道。
“校尉说笑了。这显而易见的事,校尉还需问我?夏育、田晏,何人哉?那是太尉段颎直系部下。当年夏育、田晏二人战败,还不是段颎亲自赎还?嘿嘿,若是段颎没有被杀,或者晚几年被杀,此二人早就借助段颎威势,再次站起。只可惜……段太尉被杀之后,他们那一系后继无人不说,当年段太尉横行雒阳时,又得罪多少雒京豪强名门,这些人岂会让段太尉一系再次站起?夏育、田晏两人,生不逢时呐!”张温这名亲兵,有点得意的向刘杲展现自己知识丰富,见识渊博。
“若是段太尉尚在,西羌谁人敢反叛?就好比前年,西羌湟中义从,借助大胜之势,一路直奔此地。当时牧场众人,都是人心惶惶,几欲逃奔,唯有夏育大人,安然不动,劝大家道:‘有我在此,蛮羌不敢妄动刀兵’。而后那些义从,一见夏育大人,都是翻身跪地,请夏育大人为他们首领。想想,即便是夏育大人,在羌中威望还是如此,更何况当年赫赫武功的段太尉?”说出此话的,却是马苑内一位小官。他见张温亲兵,摆弄自己对朝中权术认知,忍不住反驳道。对于西羌叛乱,似他们这些在凉州、三辅之地之人,更多的恼恨朝廷数年前枉杀段颎,以致如今无人能制西羌。
尤其是随着如今西羌叛兵,久久不能平定,这里之人也越来越怀念段颎。当年段颎平羌,虽然也是耗费时日良多,但那都是冲到西羌老穴,纵横山脉乃至积石山。
“哦?西羌叛贼曾来请夏育为主帅?”刘杲惊讶道。在后世读历史时,刘杲却不曾注意到这一细节。
“夏育大人,向来忠心大汉,怎会答应他们所求,他当场便拒绝道‘败军之将,不敢言战;大汉之将,不敢携戟入雒。’这些湟中义从将领,大都是夏育大人平羌时的部下,不敢强行逼迫。最后,这些叛羌见夏育大人不愿叛汉,便令属下不得骚扰马苑,随即带兵离去。”这人没有直接回答刘杲所问,而是继续陈述事实,免得刘杲以为夏育此人与西羌有牵连,放在畜官马苑不妥。
“幼年之时,常闻段太尉与夏育、田晏征伐西羌故事,所以对夏育有所关注。”刘杲向这马苑小官解释后,又问道:“夏育在此,田晏何在?”
“死了!”这马苑小官似乎很了解夏育一干人动向,道:“田晏本想替朝廷伐灭鲜卑,以此赎罪,却不料因为种种原因,北伐鲜卑一役大败而归,数万士卒残伤边疆。田晏因此次失败,又气又怒,大病一场,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最后在几年前去世。记得当时,闻听田晏死讯,夏育大人哀恸至双眼流血。唉,也是自那时起,夏育大人便一蹶不振,再也不提兵戈之事。”这马苑小官说到最后,似乎很是感慨。
“我早想与夏育大人一叙,你能否代为引荐?”刘杲向这马苑小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