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角苏醒过来时,第一个命令,便是令主薄唤来他那位小师叔。等张角处置完庶勇营之事后,小师叔匆匆赶来。小师叔进门之后,一看床榻上脸色,大惊道:“师侄何至于此?”
“呵呵,起兵之时,我便知大限已至……咳咳……吾传太平之道,却令天下万民惨死百万,上天岂能不诛杀我等?”张角又道:“只是我虽知大限将至,心中却始终放不下这太平道传承。如今我神识颓废,无法进行卜卦以观天机,只能拜求小师叔再为楚卫此人卜筮一卦。”
小师叔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也罢!你既有此心,我再言其他,又有何用!这一卦,我替你卜!”
在室内简单布置一下,正儿八经摆放完诸祭礼后,小师叔神情凝重的卜筮出一卦:“《鼎》之初六卦,辞曰‘得妾以其子’。木上有火,君子以正位凝命。”
“‘得妾以其子’?因妾而得子,哈哈,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我太平道终不能绝。这样,我也能安心离世。小师叔,我当日与师傅辩论,你还记得否?”闻听此卦,张角突然面现红光,神情激动起来。
“汉室以水德继承大周,前世谶言‘代汉者,当涂高’久为世人所知,按照五行终始之论,世人都以为,汉世水德之朝若衰,将有土德以继大汉。然老师却言‘九鼎现,天下平’,‘谶言在于警告圣人,不在凡人相知之数’。老师又举例说光武帝登基之前,谶言多有不相称,直至光武登基,方知此刘秀非彼刘秀。[1]吾这几月暗下思之,当涂,为楚地之城名,今日又卜得《鼎》卦言‘木上有火’。南方为火,楚地为木,此谶言莫非当应于楚地或者楚姓之人?”张角道。
“师兄明心见性,见微知著,非我能揣摩。前年师侄下山时,老师曾向你言‘救天下党人者,非你莫属’。我初始还以为,你或许被辟为三公,身处胡公之位。不料才过一年,你便被迫聚发流民。更让人不可琢磨的是,朝廷竟然因为此,开解天下党禁。从莫中程度上,师侄却也算是党人复兴之功臣。世事变幻若此,‘当涂高’之谶言,又岂是我所能察觉?若说‘当涂高’谶言应在楚卫之身,却是太过离谱。”小师叔苦笑道。胡公,是指胡广。
胡广,身经六朝,历经梁冀乱政、陈蕃窦武被诛等等东汉末年重大事件。后世有言“灵帝未死读胡广,献帝立后读许靖”,意思便是指两人最能安身保命,身经诸事,又能抽身于外。胡广,在党人、外戚之间左右逢源,德名不衰、实权不减,乃至天下讽传“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伯始,胡广之字。
胡广虽周旋于党人、宦官之侧,但是因为他营救不少党人性命,所以在党人之间,名望不减分毫。小师叔之言,是将张角比作胡广。
“老师乃是天下少有的神仙中人,眼光深远非我等能比。若不是老师千里传命,你我两人怎会如此看重楚卫?老师如此看重楚卫,难道不是心存此念?”张角说着,似乎又想起老师的音容笑貌。
“师兄之意,岂是我等能揣度。”小师叔再次拒绝谈论张角之老师对楚卫的真正态度。
“卦中之意,楚卫此人是存留太平道火种的关键。只是,我始终想不通,今日楚卫非但没有相助你,反而临阵脱逃。他又能如何存留我太平道?”避免张角一直追问自己,小师叔叉开话题。
“皇甫嵩已经携大胜,北渡大河,来势汹汹。皇甫嵩用兵如神,远非董卓、卢植之辈所能比,若不是其视宦官为大患,岂能容我等久据广宗。楚卫便是留此,又能助我何事?只是他今日孤身潜逃,我广宗之数万兵卒不知能有几人逃出劫数。”张角想起这个,也是皱紧眉头。
“这楚卫虽心如冷石,但观其大略,可知此人亦有救世怀仁之心。其人又是投机保命之途,虽说高祖、光武帝等成大事之辈,无不善于逃窜,但楚卫此行离去,怕是心中已有轻视太平道之念。我虽卜出此卦,却是不明这爻究竟何以如此!”小师叔以最后隐隐约约的话语结束这段谈论。
“两王被纵,楚卫、封平也叛我太平。当此时,天不容我太平之念呐!也罢,我自传道天下,就有这个觉悟。天下太平之业,非一代志士所能草建,我在此开创太平之念想,后人岂无二三子能继承我志向。”小师叔离去时,张角长叹一声。
当张角与其小师叔议论刘杲时,刘杲一众也在董卓骑兵护卫之下,来至官军西城门大营所在。刘忠以甘陵王之尊,亲赴大营求救,董卓帐下军侯自然不敢怠慢,连连通报董卓。董卓验证刘忠身份后,立即率千多人骑士奔驰南城门来援,也正是董卓这千多人骑士,才令张梁不得不黯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