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灏的质问,也是当日他杀伐一面对于史湘云的印象太过深刻,此时语气冰冷,吓得小姑娘立时花容失色。
史湘云心中害怕,神色为难,又架不住怜霜的连番催促,低头深思一会儿,当即磕磕巴巴的道出实话。
原来她自小父母早亡,兄长和姐姐都是叔父亲生,一位孤女在家中地位可想而知,好在史湘云性情大气,从不自伤身世,处境虽说难堪,但毕竟是位小姐,小时候算是衣食无忧。
因她自小聪慧过人,喜好读书,渐渐长大后出落的端庄秀气,才情超逸,性情酷似男儿,毫无一丝脂粉扭捏之态,兴之所至,爱着一身男装与下人高谈阔论,极受家里下人们的拥戴。
按说史湘云与人和善,爱说爱笑,如此一位可爱姑娘任是谁见了,都会心生欢喜吧?
却只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意,史湘云越是自尊自强,越是出类拔萃,随着年纪越大,反而家中亲人对她越是苛刻。
婶母嫌她各方面太过出挑,看不惯她对人一视同仁的样子,总是在小事上百般刁难,而原本最亲密的姐姐,也开始妒忌她容貌和洒脱性格,经常因小事欺负于她,而史湘云对此则从不计较,即使受了天大委屈,也不过善意的一笑了之。
但她越是体贴人意,越是凡事不计较,越是表现的开朗活泼,不知为何,家中几位亲人就越是觉得恐惧,后来干脆动辄因小事责骂,把她看成了灾星一样。
这两年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就连月钱都减少一半,后来更是给停了,原本以为会逼得史湘云放下自尊,但谁也没想到,二小姐笑对人生,没有饭吃就笑言自己不饿,没有新衣穿满不在乎,旧衣服缝缝补补的一样穿戴如常,没有下人伺候就自己事事亲自动手,即使史湘云聪明洒脱会说话,毕竟年纪不大,小姑娘有其固守的底线,为了父母在天之灵不被人看轻,誓死不愿低头。
她的自傲被视为对亲人的挑衅,后来日子过的可想而知,天幸有嫂子张氏为人贤惠,总是暗中相助,要不然,史湘云即使饿死也不会低头求饶。
这一段辛酸往事,竟然是被史湘云一副轻松口气说出,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觉得难受,还不停的为亲人隐瞒,闹得沐怜霜心中纠结,竟不知该为她伤心还是生气,而张灏则很轻易推断出她在家中的真实处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类似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没有父母亲人护佑,即使家中亲人和善,也难免总有一些疏忽的时候,何况本就是有意刁难呢!
说实话,张灏对于她不怨天尤人的阳光性格,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惊艳,也因她天性善良,立时熄了为难她亲人的心思,不想因此而让她终身愧疚,从此后不再开朗依旧。
话里话外,史湘云对于被亲人抚养长大非常感恩,一味解释自己性子多么不好,多么烦人,这才惹恼亲人,还笑言因当日被灏哥哥遇见,这些日子,亲人们待她又如小时候一样的体贴备至了。
沐怜霜盯着仿佛天生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姐妹,幽幽的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家里人对你好,那是因为你结识了我们家,有了被她们看重的本钱。”
一位孤女会遇到什么样的境遇,没有人能比同为孤女的人体验更深,即使沐怜霜从小到大,都是被长辈们呵护备至的,但那些同情目光,往往会比冷漠相对更令敏感的孤女内心刺痛。
“人之常情呀!我从小到大,都是亲人供养于我,现如今能报答他们,我很开心,嘻嘻,说起来真是我幸运。”史湘云一脸笑意,即使她比谁都看的清楚,但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巾帼不让须眉,我不如你。”张灏至此长叹,如此一位奇女子,委实不需要别人去同情。
“灏哥哥,一直想郑重谢谢你,今日总算是有此机会,嘻嘻。”因为幸运得遇灏哥哥,史湘云才能重拾富家小姐的生活,而家里人为了攀附张家,再也不敢责骂和克扣她的月钱。
“你家人没有逼你张口求什么吧?”张灏心中疑惑,这史家一个月了没有任何动静,连个侄女都能欺负,这城府和耐心按说早该忍耐不住了。
“史家虽说比不得你们家,但也是衣食无忧,而且,妹妹不会如她们心意的。”史湘云爽朗笑道,但不知为何,神色却是有些忧愁。
张灏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如此,还有什么比嫁姑娘过来,更能收到最大回报的?
盯着史湘云的脸色,张灏突然探手抓住史湘云的手臂,翻开春衫,就见半旧的内衫袖口上,果然有缝补过的痕迹。
张灏心中有些惊讶,按说要想嫁侄女过来,怎会连件新衣都不给穿?还是史湘云为人硬气,就是不穿呢?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史家人不该如此大意才是,不经检查就放她过来,这不是不打自招,对世人宣称自己苛待侄女嘛?
史湘云快速收回小手,她性格豪爽,并未把张灏突兀举动当回事,又知晓哥哥的本意,轻声道:“我一个大咧咧不守规矩的人,岂能让我亲近哥哥,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