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挑拨离间
盖俊亲自出帐迎接,不仅张辽大感意外,盖衡何尝不是,且盖俊对张辽丝毫不做防备,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虽然张辽此来十有是真为归顺,但双方毕竟曾是生死大敌,谁又敢拍着xiōng脯保证,对方不是佯装归顺,实为刺杀呢?
盖俊拉着张辽向帐mén行来,盖衡有意无意挡住道路,盖俊见其如此,微微一怔,心中明悟,悄打暗手让他退开。将军有命,不能拒绝,然而为了盖俊安全着想,盖衡侧身让开道路的同时,左臂伸出,拦在张辽身前,面容肃然道:“中军大帐,乃将军居地,一军之重,莫过于此,烦请张中郎解下腰间佩刀。”言语间没有盛气凌人,颇是恳诚。
不等张辽有所反应,盖俊面lù不悦道:“伯正,还不退下。传扬出去,人不谓孤不重人才?何况孤与文远,相识数载,乃旧友也。孤自信得过文远,何须如此作为。”
“将军此言差矣。”张辽对盖俊正sè道:“在下认为盖司马所言甚有道理,将军身担国家重任,安危为先,换我在其位,亦当如是。”说罢解下佩刀,jiāo到盖衡手里。
“区区小事,坏孤心情。”盖俊重重一哼,却是将两人都一并责备了。
张辽面带苦笑,心头则有一股暖流升起,徘徊xiōng腹间,心思不枉自己辛苦北奔,骠骑将军真明主也。待随盖俊进入大帐,见一位清秀英拔的童子立于其内,含笑视来,盖俊为他介绍道:“文远,这是孤长子盖嶷。”
名著河朔的“神童”,张辽自有耳闻,急忙和盖嶷见礼,口称少主,后者对应得体,颇有父风,心知盖俊yù与张辽畅谈,自己不便久留于此,乃告退而去。
张辽望着盖嶷背影,回谓盖俊道:“敢问将军,少主年方几何?”
见张辽提及儿子,盖俊深感骄傲,回道:“今年方满十岁。”
张辽佩服道:“十岁童子,尚不知事,而少主已随将军周旋军旅,真奇才也。”
“起兵之前,其纠缠甚紧,孤拒绝不得,惟有携带身边。”盖俊稍加解释,随后摆了摆手道:“且不提他。孤临霸水,听闻文远已随吕奉先离京南下,以为相见难期,不想文远来投,孤心大慰、孤心大慰……得千军万马,不如得张文远呐哈哈……”
“辽一介卑将,得将军这般看重,更有何言,惟效死命,每战争先,陷阵冲锋,助将军扫灭国贼,重振社稷。”张辽抱拳说道。接着谈起经历种种,从受吕布邀请,刺杀董卓说起,再到韩遂率军西来,长安城破,南走袁术。期间吕布不愿投效盖俊,以及他和吕布之间的一应龌龊事,也没有隐匿回避,全都一一谈到。张辽最后直言袁术器量远不及骠骑将军,乃借镇守峣关,脱离吕布,寻机北返。
盖俊听得很认真,说话间隙邀张辽入座,听罢始末,摇头感叹道:“文远可能听吕奉先说起,孤与族侄盖伯嗣,少年时曾在五原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双方为雕儿武斗,固然是年轻气盛,不欢而散,可是,这何尝不会成为一段佳话呢?及成年相遇,心中除喜之外,别无其他,后来双方战场jiāo锋,也只是各为其主、各司其职,不改初衷。孤甚爱吕布骁勇,未想他xìng情竟是这般促狭,着实有失孤望。”
“……”盖俊对吕布的评价,张辽内心深以为然。只是有些话,以他曾为吕布麾下的身份,不好说得太深,免得给骠骑将军留下不好的印象,否则定要好好说道说道这厮的恶劣人品。他算是把吕布看透了,怪只怪自己以前眼瞎,竟然对他崇拜不已。
盖俊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峣关落在了李稚然手里?”
辽点了点头。
“李稚然……”盖俊下意识róu搓拇指骨韘,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让他切齿的名字。他已从董军一干降将那里听说,当初董卓方死,河东诸将惶恐,提议归降河朔者甚众,李傕却坚决反对,主张率兵反攻长安,并成功说服立场摇摆的主帅牛辅。
盖俊心里其实很清楚,就算李傕赞同北附,牛辅也未必敢同意此议,但也不是全无半点机会,李傕等于是彻底掐断这条道路。盖俊恨得牙根痒痒,胡封也大感面上无光,这些日在他面前,神情总有些不自然。要知道,他当初可是为了李傕这个舅舅,屡屡在河朔会议上提出招降董军诸将,李傕此举,无疑是冲着外甥的脸猛扇巴掌。
盖俊回过神来,看向张辽,问道:“文远,你有武关那边的消息吗?”
张辽皱眉回道:“李稚然正面进攻峣关不行,乃派兵翻越冢领山,于四日前出现在峣关背后,南方消息,就此断绝。”
盖俊又问道:“文远,以你之见,李méng守得住武关否?”
张辽摇摇头道:“李méng阻挡袁公路进京,自无问题,然吕奉先从后袭击……四日前有消息称武关已是岌岌可危,破关应该就在近日,或许已经破关,亦未可知。”
盖俊点点头,这和他的看法一样,李méng纵然坐拥坚关雄兵,也未必挡得住袁术、吕布两面夹击,如此一来,峣关的地位变得异常重要。一旦袁术、吕布联军数万步骑顺利通过峣关,进抵长安城下,从现在的双雄对决,转向三雄争霸,局面将会复杂百倍。
“……”盖俊微微眯起眼睛,遮住锐芒,胡封十八岁就随他南北,jī战天下,多年相处下来,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决定看在胡封颜面,给李傕三天时间。以当今的局势,这已是极限,李傕是归顺河朔,还是坚决不降,三日内便会有结果。若是三天之内,李傕信使不至,到时就算胡封如何求情,也是没用,他必杀此獠。
“将军……”帐外盖衡的声音,把沉思中的盖俊惊醒。
盖衡进入帐内,向张辽微微颔首,走到盖俊近前耳语道:“将军,李稚然信使来了,是其从弟,讨寇校尉李桓,就在帐外,胡将军闻讯亦赶过来……”
盖俊微觉诧异,这人,还真是不禁念叨,说曹cào,曹cào就到。谓盖衡道:“让他们进来吧。”继而扭头对张辽道:“是李稚然派人前来求见。”
张辽起身抱拳道:“那在下先行告退。”
盖俊挥挥手道:“不用。孤尚有许多话,要与文远细谈,通宵达旦,岂不快哉?接见李稚然信使,耽搁不了多久,文远静坐一旁等候就是。”
盖俊此话明显是更看重张辽,而对李傕一方有所轻视,虽然事实未必真像盖俊说的那般,不过张辽依然大为感动,郑重道一声诺。吕奉先比之骠骑将军,真乃萤火与皓月之别,相差何止千百倍?张辽内心遂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不久,盖衡引领着胡封和一位中年人走进来,中年人正是李傕的从弟李桓,他年近四旬,身量中等,姿容无奇,惟有身上一丝沉稳气度,还算入得盖俊法眼。
骠骑将军年仅三旬出头,传言其相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李桓从未见过其人,以为是坊间虚言,不以为意,按他所想,能当上骠骑将军,成为北疆霸主,必然是姿容持重,否则何以使得一帮名震天下的骄兵悍将,俯首听命,甘愿效死?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抛开身份不说,骠骑将军面相和胡封差不了多少,后者今年才二十六岁……
李桓没有因为盖俊长相年轻,而有所轻视,开玩笑,骠骑将军四个字,就是天下无敌的代表词,连董卓都畏其如虎,不敢与之争锋,天底下,有谁敢轻视他?特别是,盖俊端坐上位,望向他的目光,无比清冷,就像、就像在看着……死人。李桓额上霎时冒出冷汗,不敢再看,赶紧下拜道:“下官讨寇校尉李桓,拜见骠骑将军……”
李桓伏在地上,久久不得回应,真切地感到压力仿佛汪洋大海一般涌来,裹住其身,令他几乎有窒息之感。李桓不是没见过市面的人,他甚至与董卓有过近距离对话,可是面对盖俊,这个战场上战无不胜的骠骑将军,从心到身,俱都颤抖,不能自制。
“……”张辽身处双方之侧,未在中心,可也发觉到盖俊身上那股震慑人心的气势。无论是几年前的晋阳,还在刻下,他只感受到盖俊的雨lù,这时见其发雷霆之威,方才恍然大悟,雨lù雷霆,两者合并,才是真正的骠骑将军。心道惟有这般人主,方能驾御群英,驱使诸贤,虎踞河朔,威震天下,进而勤王长安,成就盖世伟业。
半晌,只听盖俊缓缓说道:“李校尉,起来吧。”
李桓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仍然是汗如雨下,紧张掩饰不住,溢于言表。胡封与李桓并肩而立,脸sè黑得足以滴出墨汁来,这次来的也就是李桓,比他年长一辈,且少时待他甚好,不能说什么,若来的是李利、李暹这等同辈,以胡封的脾气,肯定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他娘的这些李氏贱种,敢忤骠骑将军,是不是都活腻歪了?
胡封继而目光一转,看向伫立一旁的张辽,目光略显yīn鸷。他这些年追随骠骑将军,别的没学到,就学到护犊了,所谓丁是丁、卯是卯,李氏是他的母族,他心里怎么骂李氏,是他的sī事、家事,轮不到别人来管。然而几日前,张辽于峣关击伤李利、重创李暹,并砍下不少李氏族人的脑袋,他就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了。他胡封的母族,是谁说欺负就能欺负的吗,这让胡封的脸面往哪放?
见胡封这般作态,张辽眉头一拧,以他的火爆xìng格,当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服就单挑,话说并州军中,除了吕布,谁没吃过他的拳头?不过如今他刚入河朔军,兼且盖俊在侧,不便发作,惟有强忍怒气。至于胡封的地位,以及其与骠骑将军的sī人关系,则根本不在张辽的考虑范围内,他连吕布小舅子魏续都敢痛殴,何惧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