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有任何征兆,处于平静中的沮渠元安突然爆发了,一脚踹翻身前食案,案上一应杯碟碗筷,连带食物,尽数落在地上,霎时间,大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旋即,帐内数十名胡人将领纷纷起身,拔刀怒视汉使,只待王上允诺,便要扑上去将他分尸。
在沮渠元安鹰视、诸将狼顾下,气氛几有凝结之势,汉使心中大惧,强自镇定。
“王……”
沮渠元安顺着呼唤声看去,他平日间极重威严,诸将甚畏,此时此刻,也只有身份、地位特殊的罗侯,方敢于开口说话。沮渠元安把书信jiā给罗侯,重新坐回王座。
罗侯看似粗鄙,亦通汉文,手捧书信,看着看着,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这时,五六名者麻利地上前,收拾残局,重新列案置酒。沮渠元安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缓缓饮下,而后昂起下巴,俯视汉使良久,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笑死人也!笑死人也!韩文约凉州名士,名震西疆,号称计谋无双,而今看来,名不副实!难道他做事情之前,没有调查一番吗?就算没有调查,也该听说过,本王和盖子英乃是少iǎ相识,喝过结拜酒的兄弟,居然让本王派兵攻打北地郡,韩文约是不是走投无路,得了失心疯?嗯?!”
“大王息怒,且听我一言……”汉使咳嗽一声,干笑道:“自休屠王降汉,卢水胡便旅居休屠泽、卢水畔,繁衍数百年,人口不下数十万,惜群龙无首,徒拥十万铁骑,而不能成就一番作为。今大王聚部民、合徒众、揽人心,整齐一族,卢水胡始有兴盛之相,如此看来,大王实乃数百年一出的人杰……”
沮渠元安手把酒杯,目视汉使,面上虽带着笑,眼神却越发寒冷。
汉使不觉吞咽一口唾液,心里暗骂一句“蛮夷”,继续说道:“大王身兼一族之重任,岂能为区区情谊所左右。”
沮渠元安失笑摇头,道:“莫说本王在河西逍遥快活,没必要去趟浑水,就算ā手,也只会选择和盖子英联手。”
“大王此言差矣。”汉使侃侃而谈道:“大王既为一族之首,怀有立国之心,目光必是深远,岂能看不出方今盖强韩弱之势,大王助盖子英,不过是锦上添uā而已。何况,观盖子英历年行为,诸胡凡有叛者,似先零羌酋芒封、伪王野利、羌胡大帅唐颇、匈奴单于呼厨泉、屠各首领路那多、董七儿、石虎等人,尽被诛杀,无一漏网,部民或被屠灭、或遭肢解、或受奴役……”
“由此可知,此人极为仇视胡人,更准确的说,是对大汉国不敬的胡人。盖子英得势,于大王可有半点好处?”汉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留给沮渠元安一点思考的时间,最后斩钉截铁地断言道:“非是在下危言耸听,除非大王甘愿放弃王位,任由盖子英盘剥卢水子民,否则,韩将军之后,大王也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自古有言亡齿寒,即此理也。”
“说完了?”沮渠元安平静地道。
汉使一脸茫然,方才点头,便听沮渠元安喝道:“滚!”
汉使扯动僵硬的脸颊,见沮渠元安双眼杀气愈盛,心里一凉,不敢再言,拜而出帐。
汉使离开后,沮渠元安目视帐陷入沉思。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