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盖俊以原黄门侍郎荀攸为骠骑将军府从事中郎。而今骠骑将军府中,掌权者一共有四人,一为长史,二为司马,三为两名从事中郎。盖俊猛然间发觉,司马是荀彧,两名从事中郎则为戏志才、荀攸,颍川系竟然占据四分之三席位。但盖俊没怎么把此事放在心上,军事毕竟不同于政治,何况他们手中并无兵权,兵权掌握在将领手中。
另以原尚书郎华歆为议曹从事。议曹从事这个职位很有趣,得州牧、刺史欣赏,便分司州政,拥有大权,如不被待见,则为一介散职,无权无势。大部分时间里,这个职位都是给那些既有才华,又桀骜不驯之辈准备的,比如袁绍入主冀州,贬忠于韩馥的骑都尉沮授为议曹从事。盖俊当然是属于欣赏华歆才干那一类,把他纳入到决策层,使其凌驾于薄曹从事、都官从事之上,成为不逊别驾、治中、主薄三驾马车的大吏。
最后以原尚书郑泰为农都尉,比两千石。盖俊自不是想让他去屯田种地,事实上骠骑将军府长史贾诩初仕盖俊时,便是挂着农都尉头衔和别驾王信一道主政并州大小事,目前也没有卸任。这个职位在并州有进化成特殊职位的趋势,因为原农都尉盖俊一律改为屯田都尉、典农都尉,以示区分。
长安三人来到晋阳,并迅速爬上高位,在官场掀起一阵波澜后,又很快恢复平静,如今并州上下内则关注河东、西河、北地三郡地震情况,及眼看即将到来的秋收,外则关注天下走势,比如董卓对长安士人的清洗。比如豫州之战虽然结束了,但曹操并未久留陈留张邈处,而是横穿兖州,再次进驻豫州鲁国,显然不甘心就此失败,企图卷土重来。比如袁绍、公孙瓒对峙于河北,双方关系越来越紧张,大战一触即发,有识之士认为,关键点,就是在秋收后的一个月。
随着晋阳整船整船的粮食经由汾水南下,河东顺利度过粮食危机,臧洪开始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到如今尽快恢复河东繁荣上面。
盖俊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他的心很快又提了起来,不出先前所料,董卓果然一口拒绝释放何顒的要求,他信中询问张济生活可好,其意不言而喻。盖俊除了大骂董卓混蛋,别无他法。他曾试探的征询张绣的建议,看看他是否同意其叔返回长安,从而换来何顒,结果张绣公私皆聊,就是对那句似明非明的话故作不见,可知其心意,如果强求,恐失其心,那就划不来了。
盖俊想想算了,反正最迟明年,董卓必死,到时何顒自然会被王允放出来。
不久之后,丰收了
整个并州闻风而动,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农事中。
盖俊看到硕果累累,嘴都险些乐歪,这是收编恒山民以来,大规模屯田的第二年,连续两年收成都不错,虽然他依旧是在赔钱。不过他不在乎,乱世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无他,粮食耳。钱、他有很多很多,耕牛、他有很多很多,铁质农具、他有很多很多……拿这些换粮食,只有一个字,值三个字,值值值
忙完秋收,盖俊目光转向中原。豫州烽火再起,孙坚这头猛虎在颍川休养生息一阵后,再次张牙舞爪,举兵四万,东向沛国,一战克治所相县,而后乘势杀入鲁国,打算一举收复豫州全境。很快,曹操、周喁、陈逸抵挡不住孙坚强大的攻势,舍弃鲁国。
曹军败退后,有两个去处,一个是鲁国西边的山阳郡,太守是袁绍族兄袁遗。一个是鲁国北面的济北国,国相是鲍信。
山阳郡同时也是兖州刺史部治所所在地,刘岱第一时间拒绝曹军入境,他可不想惹得一身腥,孙坚那是好相与的吗。但他和袁绍乃是姻亲关系,又不能见死不救,捏着鼻子同意他们去投奔鲍信。他不知道此举会不会惹恼孙坚,表面上一声不吭,暗地里却在秣兵厉马,提防孙坚入侵兖州。
袁术的意思是孙坚趁机吞并兖州,推进到黄河一线,与公孙瓒夹击袁绍。
孙坚一眼就看穿了袁术的计策,他假如进军兖州,豫州肯定是不再不受自己控制了,而兖州他也得不到,惟有和袁绍死磕到底,彻底变成袁术手中的刀。遂以士卒损伤惨重,筋疲力尽,不耐大战为由一口拒绝。
鲁国相陈逸随曹操逃亡,孙坚任命侄子孙贲为鲁国相,旋师回返,又以妻弟吴景代徐璆为汝南太守,加上颍川太守李旻,豫州六郡国,他已经控制了三个。袁术只握有沛国一地,陈国、梁国则为朝廷任命。换句话说,孙坚借由这场大战,才算坐实了豫州刺史,旁人再难轻易撼动其位。
而袁术和孙坚,不能说产生裂痕,两者毕竟有着共同的敌人,却也不再是以往那样单纯的依附关系。
冀州,邺城。
袁绍很喜欢柏树,喜欢它的坚韧与不拔,京都雒阳袁府,有一株,渤海郡居地,有一株,如今他在这邺城府邸,亦有一株。他事先就有所交代,他所居之地,不需要是邺城最华贵的宅邸,但院中必须要有一株柏树。
袁绍徘徊树下,手拍树身,一下,两下,三下……
公孙瓒盘踞河间、安平、渤海三郡,窃冀州之东北为其所有,他,越来越不能容忍公孙瓒的放肆与嚣张。如今,秋收已毕,士卒归营,他的耐心也已经到达极限。他之所以还未出兵,是在等待一个消息……无论这个消息是好是坏,都无法阻止他对公孙瓒用武,区别仅仅是动用多少兵卒,留守多少兵卒……
袁绍翻开沾满灰尘泥土的右手,掌心一道道伤口虽然不大,却多得触目惊心,用力握紧拳头,细细体味着不甚浓烈却又持续不断的痛感。
“本初,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如今还敢直接称呼袁绍为本初的人,也就许攸一人而已。
“……”袁绍回头望去,静等后续。
所谓狗改不了吃屎,自从袁绍成为冀州牧,许攸一时有闲,便又恢复以往浪荡的模样,这才小跑几步,就感到气喘得厉害,双手撑膝歇了好一会,才起身道:“阿瞒败逃济北国,孙坚驻足鲁国不前。”
袁绍平静地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看着袁绍宽厚却显得孤寂的背影,许攸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感觉袁绍变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几十年的朋友在他眼中变得一文不值。若是以往,他定然会问起鲁国相陈逸是否安全,而今,却是不闻不问。就如同大兄何顒被捕入狱,他同样沉默以对。
他眼中已经没有了朋友,只有天下,所有人,都是他手里的工具……
“有一日,我会不会也……”许攸念及此,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袁绍目视柏树,幽幽地道:“子远,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