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媛无法理解沈修的哀愁,他有显赫的出身,又是沈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子弟,坐拥权势、财富与美色,生来便是高高在上。
他为什么不开心?
谢媛想起自己的前世,少年坎坷,成年后遭人诬陷被迫堕落亡灵界,还被四处造谣,导致名声坏得不能再坏,大半生都在被追杀围猎中度过。
但是她醉心于魔法,还伴修炼金学、药剂学与魔法阵,即便处境艰难,因为知识的魅力,从未放弃过生的希望。
谢媛摇了摇头,低头吃饭。
中秋节快到了,大团圆的日子,沈氏与他们姐弟并不会在中阆郡留太久,最多再过几日,便会启程回京。
午膳过后,谢媛留在谢靖的房间里看书。谢靖偏偏拉着她要与她说话,说着说着,自己倒是睡着了。
谢媛抿唇一笑,放下书本,温柔地将谢靖搁在锦被外的腿儿手儿塞回去。秋日微凉,稍微一个不小心,便会头疼身热,发起烧来。
她可不愿意自己的弟弟遭罪,害得母亲担忧。
又看了会书,谢媛便听到沈氏回来了,她正和一个妇人说这话,进了房间里。因为她的房间在附近,以谢媛的耳朵,即便不刻意去听,也能听到她们的谈话声。
五感灵敏就是这个坏处,你不愿意听的,不愿意看的,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们在闲聊家常,说着说着,却说到了谢媛身上。
与自己有关,谢媛支起耳朵,倒是不介意偷听不偷听了。
“媛姐儿都这么大,会跑会跳了。时间过得真快。”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稍微带着软糯,但是谢媛却想不起是谁。
沈氏笑声愉悦:“可不是……你都育了四个孩子,还不准我家媛姐儿长大吗?”
她的语气很是熟稔。
那妇人也笑:“自从你出嫁到白玉京,我们都鲜少看见你。你也是的,回来都不与我们这些姐妹说一声,莫不是瞧不起我们乡下地方没有京都的人贵重么?”
“怎么会。”沈氏掩嘴轻笑,“我可是在这里长大的,瞧不起你们不就瞧不起我自己么?不过,当年我离开中阆郡,前往白玉京的时候,那些京都的贵女贵妇们可是见一次提一次我们乡下人没见识。”
“哈!他们倒是忘了百余年前他们老祖宗还是田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妇人道,“说起来,我倒也不喜欢白玉京,一群北方蛮子。”
“这倒也不是,像京都姬家、李家,还是极有教养的。还有其他好几家权贵,祖上都是清贵门第……只有那些急着攀升,娶了教养不好女儿的人家才会这样。”沈氏道。
“说起来倒是……我那长子今年刚与太原温氏的嫡次女定亲,太原温氏也是门第极高的家族,我那未来儿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又纯善阔达,即便是在我们这边也小有名声。娶了她做媳妇,倒是不差的。”妇人笑道。
“明年有个好日子,到时候接到请帖,洁曦可别不来。”
沈氏便道:“你都与我说了,我定然要给你个面子登门拜贺。你我两家本就交好,你与我幼时又是好友,交情不比他人。”
妇人哈哈一笑,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了谢媛身上,不外乎德容言功之类,她旁敲侧击地问了沈氏好几个与谢媛有关的问题。
沈氏俱一一应答了。
“不知媛姐儿可曾定亲?”妇人问。
沈氏眼珠子眨了眨,她笑着道:“长子与长女都尚未定亲,又怎么轮到媛姐儿?”
妇人偷觑了沈氏一眼,见她没有要生气的兆头,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口道:“你夫君可真尊重你的意愿,将一双儿女的亲事都交由你做主。”
沈氏抿唇一笑,想起谢宜,图添三分甜蜜与思念来:“他自然要敬重于我,不然我当年未必就选了他。”
“也是。我们这些人里,就属你嫁得最好……可笑我当年还撮合你与我家表哥呢。”妇人的表哥如今也是个人物,做了范阳的节度使,不仅逍遥,还能捞大钱。
不过她的表哥却弄了十个八个庶出子,纳了四五位妾侍,养了几房外室。
而谢宜,一直以来都为了妻儿守身如玉。
沈氏倒是记不清妇人的表哥是何人了,她附和着笑笑。
妇人又把话题转到谢媛身上:“我的次子如今十四,文采尚可,还得到岳山书院的举荐信。媛姐儿聪明沉稳,颇具大家之风,不知道生辰是什么时候?”
谢媛一惊,她今年不过九岁,怎么就有人瞧上她了?
沈氏微惊,想起小女儿玉雪可爱的小脸,迟疑道:“孩子尚小,而且她的亲事,我也要与夫君商量商量。”
她在沈家养到十八岁才出嫁,又怎么舍得谢媛早早离了父母兄弟姐妹远嫁到江南这边来?
沈氏吃过远嫁的苦楚,即便亲家是自己自幼的玩伴,她也不太愿意将谢媛远嫁。
妇人却以为沈氏顾忌着丈夫,便道:“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长媳出身太原温氏又如何,我与温氏素不相识,比不上与你的交情,又怎会为了她责难媛姐儿?”
稍顿,又道:“明日我便带我那次子与你瞧一瞧。他性格温良,通读诗书。若是合了生辰八字,与媛姐儿定亲也是无妨。”
沈氏失笑:“我倒不知道你瞧上了媛姐儿。她年纪尚小,日子还长着呢。”
言辞间却是有些松动了,毕竟嫁女儿不是小事,若嫁给一个知根知底的亲家,自己对女儿的状况也能掌握。
妇人面上一喜,笑逐颜开道:“九岁也不小,再长几年都能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