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过以后,再度降临的黑,似乎,特别的黑。
长刀男一时不能视物,只听到,上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王比安骑着的树枝条,上下起伏着,树叶和支干哗哗响着。
小鬼头想跳下去?刚才点打火机,是想看清脚下的地面?
长刀男眯起眼,樟树枝叶茂盛,掩住了王比安的身影,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管他呢。长刀男低头看了看树下的地面,这都有3、4米高了,连自己也不敢跳。小赤佬真跳下去,肯定摔个半死,还省得自己动手了。
正想着,突然眼前一亮,接着,火光一下子窜了上来。
在熊熊火光中,长刀男这下看清楚了,王比安光着背,手里拎着原穿在身上的衬衫,正用打火机在衣角上引火。
衬衫很快烧了起来,沿着衣角,一路向上,王比安扬手一甩,把越燃越旺的衬衫,甩到了旁边一条树干上。
黑夜中,树梢头点燃的衬衫,就像一座灯塔,向远处放射着耀眼的指路的光芒!
长刀男眦目欲裂,这个时刻他如果还猜不出,王比安是借火光给正在寻找他的亲人引路,那他真是可以一头撞死了!
长刀男狂吼一声,高高举刀,就向王比安搂抱着的细细的树干,砍下去!
气急败坏的长刀男连剁几刀――也没砍断王比安抱着的樟树干!
樟树,是以往的城市和现在的农村最受欢迎的打家具的木料。
天然散发的香气,有自然驱虫的效用,里面收藏毛衣、大衣等衣物时,用不着放难闻且有毒性的人造樟脑丸。
哪怕是已经进入新世纪,甬港市农村人嫁女,陪送几件樟木家具,必是放在迎亲车队用来拉家具的拖拉机的最顶端,罩在上面的红绸布,还特意撩开一个角,而前来观礼参加婚宴的邻居嘴里也会对此说道上好几天――现在成材的樟木是越来越难找了,有年头的,都被政府钉上了什么古树名木的牌子,给保护了起来,自家种嘛,樟木长得又慢,也就有极少人家,祖爷辈时自家种下几株樟木,才能给现在的儿孙婚礼添彩头。
而且,上了年头的老樟木很硬。樟木料虽然是软木,但老樟树外包的树皮却极硬。
打成的箱子、柜子,不但能用一辈子,还能传给后人。
甬港市区有株号称千年的老樟树,一天夜里,有个脑子搭错的男子,想弄些樟树木料放在家里驱邪――这家伙果然是脑子搭错,桃木才是驱邪的,从没听说樟木有这功能――拿了把菜刀挑了根枝干趁夜深无人时来砍。结果,直到声音惊动了联防队,也只把腕口粗的树枝砍了不到一半的一个缺口。
长刀男躁怒之下,挥刀猛剁,落刀点并不一致,只是在树干上砍出了大小不一的缺口,并没能一举砍断。
而且,他手里的长刀,也并不适合用来砍树。
那把刀,是长刀男到西藏游玩时,从街头摊位上买来的工艺品,刚到手里,为了能在飞机上托运,特意没有开锋,长刀男是自己拿磨石胡乱开的刃。
这刀,割砍肉还行,但对付木头,就有些力不从心。
长刀男眼见着衬衫点起的火头越烧越大,又一时砍不断树枝,又生一恶念,双手握住王比安搂着的树枝,用力摇晃起来。
王比安为了躲避长刀男,特意爬到了树枝的末梢,这一摇,在树梢的他差点被抖落地面。
吓得王比安双手双脚紧夹着树枝,尖叫连连。
长刀男狞笑着,正准备再加点力道,突然,背后的树下,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再动动试试。”
长刀男还来不及回头,听到熟悉的声音的王比安已经大叫起来:“爸爸!爸爸!”
一直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