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
萧无伤从宿醉中醒来,喝了一碗人参鸡汤,便去找了萧震雄。
一进萧震雄的房间,萧震雄似是早就猜到了萧无伤的来意,将一份整理好的卷宗递到了他的面前。
萧无伤打开细细一看,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铁玄?”看完之后,萧无伤将卷宗合上,诧异的问道:“这个铁玄是什么人?”
“铁玄是金忽真手下一员猛将,跟随金忽真征战四方,立下不少战功,修为是七星锻刃之境。当日便是他带着人到了幽州分舵,也是他亲手杀了刘长老。”
萧无伤双拳缓缓的握紧,眼中杀意膨胀不休,缓缓的道:“我一定会亲手杀了这个铁玄,为刘长老报仇。”
萧震雄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仇当然要报。但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萧无伤沉吟了一下,道:“父亲是说苏紫的事吗?”
“对!”萧震雄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将房门关上,然后对萧无伤说道:“栾大侠已经查探清楚,蛮人只是协助绿巾军灭我北麟剑派分舵而已,真正要对我们动手的人,是王占通。而他要这么做的原因……则是因为你杀了钱伏波和周玉。”
萧无伤眉心轻轻一皱,淡淡道:“他们见宝起意,强抢豪夺,自取死路而已。”
“话是这么说!”萧震雄的语气有些严厉:“但你救的人,毕竟是南麒剑门的弟子,为了一个世仇弟子,得罪了王占通,致使我北麟剑派幽州分舵覆灭。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你极大的错误!”
萧无伤张了张嘴,沉声道:“父亲,我没觉得我做错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习武之人的责任。”
“你做的是好事!为父绝对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但是苏紫的身份却不同,正因为我北麟剑派与南麒剑门有世仇,所以这件事就算你做对了,也是错了!为父一直压着这件事没说,但我相信长老们迟早会知道。他们也许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势必会迁怒于苏紫,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心中有个底。”
萧无伤眉头一挑:“有个底?孩儿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萧震雄看着萧无伤的眼睛,眼神有些狠厉:“我知道你对苏紫有情,但是你要明白,门规不可违!你既是北麟剑派的人,就必须遵守门规。我不能让你去杀了苏姑娘,但我必须告诉你,你想和她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萧无伤身躯轻颤,难以相信的道:“父亲!你让我和苏紫分开?她对我一往情深,我怎能负她?”
“就算不能也得分开!我让你与苏姑娘分开,正是为了保护苏姑娘,若是他日门内长老们知道了事情真相,一定会逼你杀了苏紫!到时候你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一个幽州分舵,近千名弟子,全部死去!偌大的分舵被付之一炬,这样的重创,我北麟剑派千年来从未有过!”
“不……我是不会和苏紫分开的,我救她没有错,而她更是没错!就算是要惩罚,那也要惩罚我,与苏紫何干?“
萧震雄像是忽然间不认识萧无伤了一样,上上下下将其打量了一番,冷冷的道:“怎么……萧少侠如今名扬天下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么?你不要忘记了,我还是你爹,是北麟剑派的掌门!”
“可是父亲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是堂堂正正的大侠,怎么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和一个小女子计较?”萧无伤一时激动,忍不住高声说道。
嘭!萧震雄重重的一拍桌子:“放肆!你说我不分青红皂白?!我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现在就会去杀了苏紫,而不是把这事情瞒着等你回来!你说我从前不是这样子的?……那我告诉你,为了北麟剑派的未来,为了我们千年基业,即便是违背本心,我也会做!我不能让门内长老因为此事而对你心存不满,更不能让这件事成为别人的口舌把柄……孩子,人是会变的,就像是小时候喊我爹爹,现在却叫我父亲一样。爹已经年纪大了,北麟剑派的掌门终究有一天要让出去,你前途无量,我北麟剑派能否发扬光大,就全着落在你身上!……”
萧无伤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明白了……父亲,我无意做什么北麟剑派的掌门,您还是相让他人吧,我是不可能和苏紫分开的。如今她随孩儿回来,便等于是已经背叛了师门,若是孩儿再不要她,那她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萧震雄满脸压抑的狂怒之色,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做北麟剑派的掌门?……当年你小的时候,我在先辈牌位前和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萧无伤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记得……要做好男儿,为我萧家争光,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但正因为如此,孩儿更不能将苏紫抛弃,行此不义之事!”
说到这里,萧无伤一下子跪在萧震雄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请父亲恕孩儿不孝,不能听从父亲之命。”
萧震雄全身颤抖,手中的骨节已经捏的发青,他定定的看着萧无伤,半晌后,冷冷的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听不听爹的话,和苏紫分开?”
萧无伤头也不抬,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好!”萧震雄不怒反笑:“你我父子之缘便到此为止,你不愿抛弃苏紫,行不义之事,但你却不听父命,此乃不孝!不为北麟剑派大局着想,自私自利,此乃不忠!我萧震雄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北麟剑派也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说罢萧震雄转过了身去,整个人忽然苍老了许多:“你走吧……离开北麟剑派,带着苏姑娘离开,以后我北麟剑派,再没有你萧无伤,我萧震雄,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父亲!”萧无伤全身剧震,难以相信的瞪大眼睛抬起头来,颤抖着嘴唇说道:“您……您要赶我走?”
“你我父子从此恩断义绝,幽州分舵因你而灭,刘长老陈舵主以及门内弟子,皆因你而死。爹无法惩罚你……也下不了手,只好最后再护你一次!从此你不再是北麟剑派弟子,北麟剑派门规自然无法再约束你……你想与苏姑娘在一起,也就名正言顺了……”
“父亲!”萧无伤泪珠滚滚而下,终于明白了萧震雄的苦心。
他的爹爹还是当年那个爹爹,又一次为了保护自己,而将自己赶出去。
从惩戒自己去后山砍柴,到逐到幽州分舵,再到现在将自己逐出师门,看似绝情至极,其实正是为了保护自己,回护自己。
他是一派掌门,自然要服众。不能随心所欲按照自己意愿行事,即便心中再难,也必须以北麟剑派全盘来考虑。
自己杀了钱伏波和周玉,招来了王占通的报复。自己是北麟剑派的罪人,理应遭受责罚,但父亲却不愿如此,更不忍心看着自己无法和苏紫在一起,便只好如此。
将自己逐出师门,已经是最大的惩罚,日后就算有人再想借这个由头对自己不利,已是不可能。
同样的,自己离开了北麟剑派,便不再受到北麟剑派门规的约束,和苏紫在一起,也就不再算是违犯门规,背叛师门。
看似无情的决定,实际却正是父亲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萧无伤望着萧震雄的背影,久久的说不出一句话,半晌之后,他又一次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转身离开了萧震雄的房间。
“唉~~”萧震雄深深的谈了口气,轻轻的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