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鹏静静地休眠在地底暗河石窟中,偶尔还有呼吸,而小怜在他身边不远处,睡得连呼吸的迹象都没有了。()两人都在等待破茧化蝶的一天,全然不知时间流逝。
地底安宁,外面的世界却越来越纷乱。
司徒静得到手下人报告,说白帮主前往天目山小孤峰之后,从此不知所踪。这让她既恼火又焦虑。派了人到小孤峰前后四处寻访,最后自己亲自出马勘察。根据山民证词和遗留物品与痕迹判断,白鹏曾在山腰石洞中与玄武会的人战斗,对手很可能包括伍五叁。
白鹏哪里是伍五叁的对手!这样一来,他要么战死了,尸首被对方处理掉;要么就是被从悬崖打落神仙潭,不摔死也会淹死,不淹死也会被传说中的水怪吃掉,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回到湖州城,司徒静就病倒了,也不哭泣,就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不动。手下人劝说安慰都不见效,只能尽力照顾,而鹰堂四大高手自从那次“陈桥兵变”被白鹏打伤,还在各自休养,血手帮一时群龙无首,便由司徒烈暂时代理掌管帮务。
三月二十五,前方传回紧急军情:玄武会大军在南直隶集结,包括精锐的地字军、玄字军,还有几个分舵的人马,以及投靠玄武会的六个小帮派参与,人数近三万,号称“七派联军”,要“屠灭血手帮,踏平湖州城”,前锋已经进入宜兴县。
司徒烈急忙命令宜兴的全部人马撤到长兴,在山口布防,同时满头大汗地去找司徒静商议。
司徒静闻讯,反而变得精神抖擞,从床上一跃而起,发布一连串的命令,要求人马物资全部集中到长兴县,随后提剑上马,就要去长兴与玄武会决战。
司徒烈大感意外,以往妹妹喜欢耍阴谋诡计,很少这样硬碰硬决战,这回是怎么了?难道白鹏死了,妹妹也不想活了?
鹰堂四大高手闻风而至,也劝司徒静暂避,全帮人马算上看场子的地痞混混也只有一万五,能上阵打仗的不足五千,论武艺和训练更无法与玄武会的“天地玄黄”四大强军相比,这样决战纯属送死。
姚谦建议,血手帮的大多数乌合之众可以回家待命,少数精锐则带着财物辎重撤到杭州府地面,在西侧的六合帮与东边的七星帮之间占一块地盘维持生计,六合帮人数少,七星帮不善战,谅他们不敢硬抗。
杭州府是官军重兵驻扎之地,想必玄武会也不敢几万人浩浩荡荡追过来,那是形同造反了。等局势平静了,玄武会大军不可能长期驻扎湖州,等他们精锐之师撤走时,血手帮再杀个回马枪也不迟。
姚谦的话,听得其余高层都连连点头,惟有司徒静淡然应道:“你们爱去杭州,就去吧。”说完飞身上马。
“司徒帮主!你去哪里?”
“我去决战!”司徒静拨转马头,朝北疾驰而去。
姚谦等人有的狠拍大腿,有的摇头叹气,但也纷纷上马:“司徒帮主,我们肯定跟着你!”都向司徒静背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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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八,辰时,血手帮梯山至太湖的防线在玄武会大军压迫下不战而溃,几百守军向南狂奔。
巳时,玄武会全军进入长兴县。二万七千人如潮水般涌来,刀剑森寒,浩浩荡荡,脚步声如同幽远连绵的闷雷。
玄字军主将马未名一身戎装,与地字军副将刘釜并骑而行,两人满面春风,但看上去笑容都有些假。
地字军排名在玄字军之上,主将高泰延的武功和地位都高于马未名,但马未名却是伍五叁任命的本次湖州攻略总指挥,高泰延不愿意给玄字军打下手,便只派了副将刘釜来。就算是刘釜,也不太瞧得上马未名,话里话外经常透出指点他如何带兵的意思,气得马未名牙痒。所以两人面子上客客气气,心里却难免暗骂对方几句。
进入长兴县,已接近血手帮的老巢,大军减缓了前进速度,将斥侯放出去四处侦察。()不久后,有人回报:“前方五里,血手帮全军迎战,人数三千!”
“哈!再探!”马未名扭头看着刘釜笑道,“我还怕这些耗子钻地躲藏,居然敢来决战,省我的事了!”
“嘿嘿,江南土人,大概没听说过马将军的赫赫威名。”刘釜还是不阴不阳,明夸暗贬。
果然血手帮人马就在不远处列阵,就一个江湖帮派而言,能出兵三千也很壮观了,可是面对着玄武会联军二万七千,那是明显势单力薄,可怜兮兮。
联军前进到距离血手帮一里地时,扎住阵脚,开始由纵队改为横排,玄武会本部人马迅速结阵完毕,倒是其余小帮会那一万多人熙熙攘攘,赶集一般,半天搞不清该怎么站。
刘釜哈哈一笑:“马将军,兵法有云,五则攻之,十则围之。咱们十倍于敌军,为何不将血手帮团团包围,还列什么阵?”
马未名冷冷瞟他一眼:“副将就是副将,只会纸上谈兵。闲杂附庸太多,怎可贸然分兵?兵法还说少则逃之,不若则避之。血手帮人少,为什么不逃?他们就等着咱们分兵,好个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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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手帮阵前,司徒静面无表情,策马而立。
姚谦伸手指点:“司徒帮主,那个骑马的黑衣人,就是玄字军主将马未名。”
“别叫我帮主。”
“是,代帮主。这马未名的武功,我兄弟四人如果没伤,联手尚可胜之,如今怕是够呛了。白帮主又不在,咱们无人可以与他对敌。他身边那些副将参将,只怕也不弱于在下。待会开打,请代帮主在后方指挥,不要上前厮杀。”
姚谦还有一句话没好意思说,以司徒静的武功,恐怕对付玄字军或地字军的普通士卒都很困难,那些人拿出来单挑都是第一流的武林好手。
旁边的郝猛忍不住抱怨:“假如白帮主没有把银子浪费在慈善上,咱们的人马还能再多几千!”
司徒静默不作声,拨转马头,到了自己队伍面前,注视着全帮最精锐的三千人,这三千大军曾经一夜间突袭湖州全境,将魔教势力彻底铲平,在江湖上打下不小的名声。
彭大年和他的五百新军作为中军,都是全身戚家军制式的重甲,小伙子们神情刚毅,纪律严明,司徒静相信他们会死战到底。左右两翼的豹堂和鹰堂人马此刻却有些慌乱了,前方敌军黑压压看不到边,产生恐惧也是人之常情,他们没逃走已经很给面子。
至于虎堂,经历几次叛乱打击,早就士气低迷,司徒静只敢派他们看守粮草辎重。
一百多人的黑风队骑马伫立在侧翼,神色肃穆,虽然明白局势危急,倒也不怎么畏惧,他们是血手帮的尖刀,也是司徒静一手建立和训练,无论生死,都已决心追随她到底。
对部下凝望一阵,司徒静眼中隐隐闪现泪光:“弟兄们,怕了吗?”
“不怕!”五百新军齐声高喊。
司徒静点了点头,一抖缰绳,沿着横排面来到豹堂队伍前,她哥哥司徒烈就持剑徒步站在第一排。
司徒静望着这些脸色惊惧的部众,厉声喝问:“你们,是好汉吗?”
“是!”有人热血回应,多数人却目光游移,心中各有盘算。
“是好汉,就不能死在床上!”司徒静威严扫视,“敢和弟兄们一起战死沙场的好汉,留下。想死在床上孬种现在可以走,我司徒静概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