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您要将曾囚禁了我父亲的塔赐给我?”我摇摇头,退后一步,将身上属于王族的饰物一一取下,掷在地上,“我从未请求您让我成为王储。您的恩泽,我全部还给您,包括您赐予的姓氏。”
他倒没拦我的意思,只是谈判般在桌边坐下来,低头望着我的父亲,怜悯又痛惜:“那你父亲可要失望了。他为了确保你能成为国王,生怕我哪天改变主意,不惜在濒死之际下手杀我。你这样一走,他的用心就付诸东流了,真可惜啊。”
“保护国王陛下!”
走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胸中气血翻涌,我攥紧拳头,攀上窗檐。窗外暴雨倾盆,足下,直通大河的护城河里黑水沉沉,涌起一圈圈漩涡,我知道只要跨出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没有人拦得住你,我的小王子。但请你考虑清楚,只要你走出这座宫殿,你和你的父亲都将成为遗臭万年的谋逆者,波斯的叛徒。只要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我会赐给你无上的恩宠与荣耀,还有……唯一的继承权。”
他低声说道,语气不容置喙,仿佛笃定我会退却,继续向他臣服。
我仰头深深吸了口气,雨水浇在脸上,刺骨的凉,笑了一下:“遗臭万年?我父亲要是在乎这个,怎会在罗马蛰伏数十年?而我,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国王陛下!”
“把他抓住。”
没等脚步声近身,我头也不回地纵身一跃。
水流十分湍急,我顺水道而下,雨水停息的时候,我已游回了阿玛德要塞附近的流域。河水冰寒得似乎凝固血液,上岸后,我精疲力竭,全身抖如筛糠。但我一步也不敢停下来,因为追兵如影随形。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同胞追捕,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不知在密密的山林里奔逃了多久,我的双腿开始麻木,身上害起高热,行尸走肉一般迷失了方向,而身后仍有紧追不舍的动静。我听到并不陌生的猎豹的吼声,清楚为了追捕我,国王出动了军队中最精锐的野战军。
那些被成功驯服的猎豹在军中与我们一同受训,比任何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士都要厉害。我逃不过它们的追击,唯有设法躲避。
我跳进湿沼里,任污泥染遍周身,爬上树干蜷作一团,祈祷雨水别在此时再次降落。追击的动静越来越近,一只只瘦长的黑影穿林而至,犹如冥府中阴魂不散的亡灵,循着生者的气息逼近。
我握紧怀里的匕首,高烧的眩晕却不可控的袭来,且愈发浓烈。身体摇摇欲坠,连坐稳在树干上也难以维持,只能像只猫一样四肢并用的紧抱树干。
猎豹不比猎犬,它们会上树,一旦被发现,我连僵持的机会也没有。我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头却越来越沉重。神志陷入模糊,我的眼前时而一片漆黑,时而朦朦胧胧,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有些失真。透过树叶,遥遥能望见一簇簇的篝火,那是罗马人的军队吧。弗拉维兹……
一只猎豹跃到离我极近的树下徘徊,我闭上眼睛,避免与它不经意的发生对视。没有嗅到我的气味,追击者朝另一个方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