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弥婉压下心头涌上的寥落,抬眼凝神时只觉眼前一花,眼前的环境不知什么时候变了,身前不知何时现出一大片茂盛的桃林,一道曲折小径隐入桃林深处,灼灼桃花盛放枝头,时值傍晚,微凉晚风携着零星花瓣掠过侧脸,沿路走来花落肩头,花香萦绕,让人如坠梦境。
路的尽头接着一道九曲游廊,晚风飘摇着廊上的轻纱,廊下碧水盈盈,倒映着烈烈晚霞,缓步行来像是走在云端。
游廊那端矗立着一栋极尽精巧的竹屋,屋前立着一道人影。那是一道穿着翠绿衣裙的女子的背影,墨发及腰,纤细窈窕。她仿佛被惊动了一般,倏然回头,只一眼,恍惚间像是时间被静止。
竹屋旁桃花开得如烟如霞,却不抵她唇际似有若无的浅笑。浅淡雾气里,她飘渺出尘得像是要归去仙乡一般,那双温柔明亮的眼睛隔着薄雾,宛若是自千万年前遥遥望来,苍茫且渺远。
她的脸是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整个人好似开到盛极的梨花,美到了极致便是凋零。
穷尽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图弥婉依旧确信,她绝不曾见过比那女子更美的人。她美得模糊了时间,虚化了真假,像是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美好。
女子轻轻一笑,霎时间桃花晚霞俱都失了色彩,唯有那一抹浅淡的笑值得目光停驻,她启唇,声音温柔和缓得似流淌的月华:“我是楼闲盈,你是惊鸿宫第几代弟子?”
图弥婉回过神来,她心神一凛,脸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和迷惑,她垂下眼怯怯道:“我、晚辈不是惊鸿宫的,晚辈为崇云仙宗外门弟子。”
楼闲盈一怔,笑意淡了下去,她似叹似悲道:“如此……你可知崇云仙宗开宗有多少年了?开宗祖师的名讳又是什么?”
图弥婉道:“崇云仙宗立宗至今已有两万多年,至于祖师名讳我倒是不知,我只知道他姓顾,道号崇云。”
“这样……”楼闲盈沉吟道,“你可听说过截天剑派?”
截天剑派她自是知晓,那是太古六大宗门之一,最后在陨仙之战中满门尽灭道统断绝,但这堪称秘辛的东西不是她该知道的,是以图弥婉摇了摇头,茫然道:“晚辈不曾听说。”
楼闲盈一怔,种种复杂情绪自眼底掠过,终是掩埋在那双明眸里,图弥婉发现她的眉心闪现过一点鲜红印记,它不过小指甲盖大小,仿佛是一枚极尽繁杂的符文,衬着那张苍白的脸,那印记像是立时便会滴下稠艳鲜血。楼闲盈轻轻道:“孩子,我知道你得了一个霸道的传承记忆,并且颇受其苦。我为你压制它,并且把我所有珍藏都与你,你帮我找一个人好不好。”她的音调不高,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不觉笃信的感染力。
图弥婉怔怔地看着她。
楼闲盈弯唇一笑,眉目如画,顾盼生辉,眼角眉梢的眷恋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他曾是截天剑派的掌门,名唤诸行。”
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图弥婉懵懵懂懂地点头,乖巧应道:“好。”
她笑意加深,凝视着图弥婉的双眼,以一种更加舒缓的声音慢慢道:“那么,我们定一份誓约如何?”
暮色将阑,桃香清甜,图弥婉听到自己亲而空洞的声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