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幺儿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衣摆绣着精致蝴蝶的崭新棉质衣衫拿到她面前,花大熊皱眉打量了许久,眯着眼睛看着袖口走行精细的线脚,想起那张家的张屠户身上穿的衣服好似都没这般好,心头说不震惊是假的,那张家,可是这村子里最富贵的……
一旁的王大叔最会看人眼色,见着花大熊怒色明显缓和了下来,立马道:“花大姐啊,你看看朵儿她多贴心,这出去了可是心头都是挂念着这一大家子呢,这好吃的好穿的,这不是全都给你带了回来了……”
还没等旁边的王大叔说完,花大熊已是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一伸手就将花语手上的小衣给一把抓了过来,暗中摸了一下,然后一把甩到孩子头上,骂一句赔钱货,就背着手几步走到堂屋,一屁股坐到饭桌旁,气哼哼地瞪着那一直将花朵护在身后的花大宝,吼道:“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敢去滚去给我做饭去!你要把这一大家子的人饿死?”
狗子硬是没从她这突然得改变中反应过来,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好好好,花姐你先坐着休息下,我去给老弟搭个下手,马上就好了。”生怕再是出什么事的王大叔,一把将花大宝往厨房拉去,留下一众的人木在院子里……
一旁的王桂花反应最快,扯着嘴角干笑了一下,心头摸不透这喜怒不定的花大熊到底一天到晚在想些啥?这火爆脾气怎么就跟六月的暴雨似的,来的快去得也快?虽是心头好奇,却不好问什么,只好干干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些啥。
一旁的大丫瞟了一眼幺弟小心地保护在手里得衣服,眼珠子一转,便是急忙上去给堂里的老娘倒了一杯,笑嘻嘻地道:“娘,你就别跟二丫她生气了,我看她那天也不是真心想跟你过不去的,这人总有脑子犯浑的时候,你说往日里她哪里有那个胆儿跟你作对?你就原谅她了吧,你看她这次给家里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不是就是在跟你变相地认错吗?你就大人大量,莫要和她计较了。”
接过大丫递过来的茶水,花大熊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滚!”
“好好好,我滚,我这就滚,只要娘您消消气,我马上就滚给你看。”
这狗腿话顿时惹得一旁的王桂花一阵好笑,无奈地看着两母女道:“我说你们两个啊……”
这花大熊就是拉不下这个面子跟花朵说句好话,如今有大丫这么几句话的台阶,她也就不再去为难花朵了,就着手里的碗喝了好大几口水解渴,忙了一上午,她也是累了。
见着当家的没有要为难谁的意思,院子里的氛围一下轻松了好多。两个孩子禁不住好奇,大着胆子去看二姐带回来的各种东西,尤其是那些孩子玩儿的小玩意,一个个脸上全是惊喜。
花朵很是怪异地看了一眼那突然转了性子帮她说话的大丫,也不多说什么,只转身将买回来的各种小玩儿意与两个弟妹分了去,这一转身,倒是没看到大丫那眼巴巴地瞧过去的垂涎眼神,分了玩具,她才将那一斤新鲜猪肉拿出来,对着一旁的王婶子道:“婶子,今儿就在我们这里吃吧,待会儿我让妹儿去把娟子叫来,我们两家好生聚一聚。”
看着花朵手里的新鲜猪肉,好久未曾沾过猪肉腥子的王桂花嘴里的口水也是暗中吞了好几大口,虽是嘴馋,却是又有些不好意思,捏着衣角局促道:“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待会儿你叔他帮你爹做好了我们就回去了,自家里有着呢,就不打扰了……”
“哎呀,婶子,我们两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叫你留下你就留下吧,还跟我们客气。”在她离开的这几日,这王婶子一家定是对老爹有不少的照顾,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花朵这些基本道理还是懂得的,心里对他们很是感激。
花朵提出的邀请,让本来就想和花大熊一家打亲家的王桂花很是高兴,却是又碍于一旁当家的花大熊都未曾开口,又不好直接答应。
花大熊哪里看不出来这王桂花在犹豫什么,随即道:“她叫你们在这里吃饭就吃嘛,你还跟我们客气啥啊?”
她就是再和她花朵怄气,也是不会随便将气撒到王家两口子身上的,她家那娟子,她可是一直想着让他做大丫的夫郎呢,这要是开始就把关系搞臭了,以后还怎么让大丫去她家提亲?
“既然花姐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我这就回去把娟子叫过来,让他去陪倾城说说话,免得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带孩子闷得慌。”说完,王桂花就满脸高兴地去找娟子了。
花朵暗自瞟了一眼两人眼中埋藏的心思,也不多说什么,拿着肉便是进了厨房去忙活去了,现下手里得事儿才打紧,这肉要是今日不拿去炒了,怕是下午就被花大熊这吝啬鬼拿去做了腊肉,不存个十几年别想拿出来吃。
此时王桂花口中的人,正是坐在那张老旧的书桌前,半眯着眼眸慵懒地把玩着手里的桃木符,看着背面几行清秀的字迹,眼眸里是淡淡的惊讶和沉思,欣赏之色溢于言表,“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从来未曾在书上看过的诗句,她写的?
他不知道,有时无聊,做符的时候,花朵也会偶尔在桃木符背面写上几行前世里看过让她印象深刻的一些诗句,给自己这枯燥的生活增添些趣味。有些东西,不经常从脑子里抽出来用用,就会遗忘……
“人生若只如初见……”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几行细小隽秀的字迹,不觉间又念了出来……压低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的沧桑。
“这人间之事,果真是妙趣无穷,呵,夫郎?”眼眸深邃的人,转头,面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娃娃,勾唇问道,“你说,爹爹该怎么去当好你娘的夫郎?”
这女尊男卑的尘世……说来,也是挺有趣的。
娃娃只是抬起小脚将身上的被子往旁边一踢,翻了个身子,咂了咂嘴,继续吐着口水泡泡。
很是有趣地看着娃娃睡姿的人,抬手,正要去捏捏娃娃白嫩嫩的脸蛋儿,却是手还未到一半就停住……转头,斜睨了一眼半开的支摘窗。
花家村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走出村子过,历来那些试图出村闯荡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鲜少有活着回来的。
村里最厉害的萧瞎子,年轻时仗着一身了不得的本事想走出这穷地方,却是不知遇到了什么,瞎了一双眼睛浑身是血地爬了回来,好不容易才救活了一条命,有了这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面,众人再是不敢去闯那鬼门关了。
本是安生在这方寸之地过日子,哪想那花大熊家的花朵,年纪轻轻就敢去那言之变色的怨鬼道上垦田种地,几年来身上毫毛不损已是让众人惊讶连连,没想到,这一次竟从外面的镇子上带回来了不少东西。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众人惊异连连之际,纷纷过来一探究竟,连着平日里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村长,都打着算盘跟着大女儿花老虎过来凑热闹。
两个肥婆带着一众的人瞬即将从来少人光顾的小院子给围了个里里外外。
“大熊在吗?”
也不经里面人同意,村长一把就直接将那要倒不倒的柴门推开,径直往着院子里走去,正在堂屋里喝着水解渴的花大熊手上一抖,一个不小心撒了半碗水在桌上,抬头见着那一倒下都能直接将她压死的村长正往着自己这处走来,脸上血色少了一半,“村,村长……”
一旁正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弟妹手里的新鲜小玩意的花贵脸转头看着笑面佛似的两个大个子女人一前一后地走过来,身上顿时一僵,她们这……
走过那一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采买物,村长顿了顿步子,暗自瞟了几眼,眼珠子一动,几步上去,往着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花大熊肩膀一拍,将人直接给拍回去坐着了,一敛平日的骄横跋扈,眯眼笑呵呵道:“哎呀,大熊,你可是长了福气了,听说二丫给你买了一堆的东西回来呢。”
“哪……哪里……村长你……说笑了,她就,就是去买了点家用回来……也没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