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仁苦笑几声:“如今宋某能够苟延残喘已经心满意足,安敢奢望其他?为感谢百熙兄救命之恩,宋某稍后将以国民党代理理事长的身份向全国发表通电,宣布放弃此次组阁诉求,转而全力支持新中国党组阁执政。”
孙元起大惊:“这如何使得?贵党是国会第一大党,组阁大有希望,此时突然宣布放弃,你岂不是要惹得天怒人怨,成为党内众矢之的?而且你与南方激进派已生嫌隙,值此关键时刻,应当镇之以静,细思弥缝之法。你却要主动放弃组阁,如此一来,岂非主动送给他们攻讦的口实?依我看,不如贵党与我们新中国党联合组阁,两党在国会中占据将近百分之七十的席位,定然可以顺利过关。”
宋教仁看来早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只是微微摇头:“百熙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宋某素来主张纯粹政党内阁,天下人所共知,若是因为一时挫折而食言自肥,岂非成为国人的笑柄?至于党内异己的攻讦,不过是浮云罢了。宋某经历过清廷的通缉,也遭受过自己人的构陷,难道还会惧怕这点蜚短流长?而且通过新中国党和国民党在此次国会竞选的表现,令宋某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那就是‘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此前我国民党号称党众百万,论规模不啻贵党十倍,按说在参众两院中应该战而胜之才对,谁知两党的席位却约略相等,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国民党这百万党员中弄虚作假者多、趋炎附势者多、见风使舵者多、朝三暮四者多,绝对忠诚者少之又少,所以才会惨败如斯。正是有惩于此,宋某决定取法贵党‘不准跨党’的章程,利用此次失利对全党进行一次大清理,激扬清波,涤荡瑕秽,以待将来。”
孙元起听罢且喜且忧:喜的是宋教仁宣布支持新中国党组阁执政,放弃两党联合组阁,并若是他答应了,孙元起真还不知道该如何分配内阁名额;忧的是宋教仁幡然醒悟,开始借鉴新中国党的成功经验,对纷繁芜杂的国民党进行改造,将来必然会成为心腹大敌。
“遁初理事长在此危急时刻,尚有如此魄力来毁党造党,真是令人万分钦佩!”孙元起这倒是实话实说,“不过如你刚才所说,中山先生受小人蒙蔽,对你颇有成见,此番你又是孤身北上势单力孤,本自已经岌岌可危。而你近期又想对全党进行一次大清理,波及数以万计的党众,必然会引起党内不满。一旦事有反复,你打算如何处置?”
宋教仁侧身对着孙元起深鞠一躬:“正要麻烦百熙大兄!俗语有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弟恳请仁兄能够扶危济困,慷慨施以援手。”
所谓“放弃组阁诉求,全力支持新中国党执政”,果然是有条件的。
孙元起连忙扶住宋教仁:“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等宋教仁重新坐稳,孙元起才接着说道:“就我所知,袁项城对贤弟的大才也极为器重,关爱之情有若子侄;贤弟与袁项城也是关系莫逆,交往甚密,在贵党内曾被称为‘亲袁派’。想来只要贤弟不出北京,袁项城定能保你周全。当然,遁初关心的肯定不只是自身安危,还有国民党的相关内务。
“实话实说,贤弟虽是国民党的代理理事长,但在贵党的影响力根本难以与中山先生相提并论,尤其在长江以南,甚至不如黄克强、黎宋卿。此次贤弟脱身北上可谓有利有弊,好处是国民党北京支部成立未久,中山先生的影响相对薄弱;北京支部由你一手创立,你的个人威望较高,可以藉此摆脱党内元老的控制,确立自己的地位。而且北方政治风气与南方相比,相对较为保守、温和,对于南方激进派提出的‘二次革命’非常反感,这也是你立足的根本之一。弊端则是缺少了中山先生的支持和帮衬,你在北京支部的权威性和影响力会迅速下降。
“尽管从总体上看是利大于弊,从长远角度上来看更是利远大于弊,但弊端同样不容忽视。一旦北京支部的人与中山先生联合起来,你轻则被褫夺代理理事长、理事的职务,沦为百万党众中的普通一员;重则被驱除出党,成为政坛的无根浮萍。针对这个弊端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竖立起你在政府中的权威地位,让中山先生都无法忽视你的影响力,让北京支部不敢生出二心,如此你的地位自然稳固。”
宋教仁仔细咀嚼孙元起的话语,琢磨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半晌才问道:“对于树立权威地位,百熙兄有何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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