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起送走陈训恩,再回到半山居,已经是半夜时分。又乘兴给杨度写了一封长信,详细胪列今明两年四川的建设方向,这才上床休息。等一觉醒来,已是上午九、十点钟,调皮的麻雀在窗台上嬉戏打闹,不时用蜡质尖嘴啄击透明的玻璃,发出“嘭嘭”脆响。冬日的暖阳从窗帘缝隙斜斜照进书房里,平添几分明媚。
孙元起心情大好,伸了个懒腰准备下楼。才下楼梯,便听见客厅传来一片吵闹声,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头也开始有些隐隐作疼。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想当初刚刚穿越的时候,别说亲朋故旧,连熟人也没一个,吃包子都得仔细考虑一顿能吃几个,稍有不慎就吃了上顿没下顿。用昆仑同志的话说:“那个时候一个鬼都不上我的门,有一个鬼上门,就算我有群众基础。”
等自己做到学部尚书,突然间就冒出无数远亲近邻,什么安徽寿州、江苏淮安不说,就连南洋都有宗亲会找上门来叙族谱、排辈分。好在后来干戈扰攘,孙元起率兵入川,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这回孙元起回京,不仅内阁大臣、四川都督的职衔未去,又新增新中国党党魁和“西北王”的光环,声势更胜从前。前来拜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简直可以从经世大学排到西直门。来访者也是五花八门,有川陕甘晋所辖府道州县的官僚士绅前来上贡拜会的。有失意的政客、军人前来主动投靠的,有各国各地报社、电台要求采访的,有上告无门、含冤待雪恳请帮忙的。有什么慈善总会、黑十字会化缘募捐的……形形色色,应有尽有。
孙元起就亲眼见几个五六十岁的仆妇上门,见面就是一番痛哭,哭得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才雨过天晴,收泪相告:“少爷,老身是你的奶妈啊!”
“……”孙元起顿时目瞪口呆。
其他几个仆妇也叫嚷起来:“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孙元起愈发无语。
“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孙元起不禁勃然大怒:我可是穿越众,哪里来的奶妈、仆妇?要不是碍着众人在场。非得叫人把她们乱棍打出不可!
尽管知道来访者十有七八都是来打秋风、占便宜的,可如果不接见,转眼就会有无数人在报刊杂志上抨击你。说你是得意忘形负恩忘义数典忘祖的陈世美、白眼狼、反骨仔。思来想去,只能是破财消灾。像那几个自称是奶妈的仆妇,虽然孙元起满腹怒火,最终还是每人送上十块孙大头。打发走了事。
这时候孙元起才明白为什么要“宰相门前七品官”。不是当权者想脱离群众。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提高门槛、加强警卫,只怕宰相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也忙不过来,其他别的活儿也想别干了,直接改行当全国信访办主任吧!
孙元起皱着眉头来到客厅,只见一大群中青年女子围着赵景惠,群雌粥粥,人声鼎沸,一时间也听不真她们说些什么;那些女子正说在兴头上。也丝毫没有注意孙元起从楼上走下来。已有八个月身孕的赵景惠斜躺在椅子上,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大有“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淡定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