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幸出了会所之后便上了车,当然不是要去接孩子,而是因为反正他们集团是不会降低标准,更不会给客户优惠,于是,她也不想做那个坏人。
而严连已经习惯那样的角色吧,小幸心里断定。
其实是真的,她想的没错。
严连自然一下子堵住各位老板的嘴,他突然想起上午傅执跟他说得话,傅执说卓幸有可能把问题推给他,于是他才好好的琢磨了这件事,并且问了傅执的意见。
也还好傅执有先见之明,不然可能真的就糟糕了。
小幸开着车到了江边,走来走去,竟然还是最喜欢这儿的风景。
尽管有次在这里差点出事,但是,竟然还是最爱这里。
只记得那个冬天,那个男人轻拥着那个怀孕的女人在前面不远处。
那场景那样美好,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也是他让她情不自禁的开始吧。
江面上轻轻地水波荡漾,她下了车,黑色的大衣裹住一身柔弱,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依旧能很稳的走在沙滩。
就那么静静地望着那个画面,因为太阳快要下山,映入江面的那一团火红。
太美,太炫,太梦幻。
大年夜的时候李阳说,他想要回来,他知道她肯定跟傅执在一起,但是他依然回来了。
他说他想当一次坏男人,他想知道,是不是这世上所有的坏男人都会娶到好女人。
她当时回复他说他不是坏男人,她也不是好女人。
所以,他们依然不可能的。
他说,他就要任性的回来把她带走,他知道她肯定会跟他走,他知道自己在犯错,或者还会给她造成困扰,但是他突然不想管那么多。
他吻了她,很疯狂的。
可是小幸却是很平静,听他说那些,她竟然很平静。
如今再想起来,眼神里还是无波。
她能明白李阳当时的心情。
因为她也曾经不顾一切。
她也曾经豁出这一生的幸福。
代价是很惨重的,她对别人问心无愧。
可是每当看着他那冷漠的眼神,她却又觉得那么的心痛。
他说带着孩子去何悦那里,她还是忍不住想,孩子们会不会见到凌越?
她不知道孩子们看到凌越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很惊恐?
可是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她不在的这两年多,他们早已经跟凌越认识了。
有时候她想把孩子们保护的像是温室里的小花,但是大家都明白,温室里的小花总有一天要枯萎,即使主人照顾的再好。
何况,人类就是该有分辨是非懂的善恶,会保护自己的本能。
于是她站在江边想了很多,脑子也清晰很多。
已经立春,夏天还会远吗?
不用等到夏天,路边的小花就会悄悄地冒出来,那是一些小野花,很坚强的生长着,即使知道会被好奇心很重的小孩给采了去玩。
所以,怕什么呢?
至少自己是一个四肢健全活生生的人啊,至少在别人伤害的时候知道反击,知道喊救命,知道逃跑。
就那么静静地望着,直到看到了光明,希望。
温柔的唇瓣缓缓地勾出好看的弧度,眼神里渐渐地璀璨。
后来她回到家,李阳留了字条,新年期间,各种节目,他都首当其中,说是为了给观众带去欢乐。
她大概知道他作为一个电视人对这一行有多么的爱。
她放下字条,然后自己到厨房去烧水喝。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她靠在厨房里,捧着水杯悄悄地发呆着。
不知道孩子们现在在哪儿?
吃饭了吗?有没有喝点水?
他呢?他是不是坐在那个女人面前?
“卓幸,你能不能停止想他?”她傻笑着问自己。
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如果没有那份自信,当初离开时干嘛那么坚信?
干嘛那么自信他一定会等?
而他一个人在书房里,静静地望着桌上的笔记本屏幕,李阳的节目。
她也在看吗?
他知道她很喜欢看李阳的节目,从他们刚认识住在一起开始他就知道了。
她是李阳的粉丝,所以跟李阳住在一起两年多,应该很开心吧?
她还跟李阳跨年,想想他们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才在一起过了几个年?
可是她跟李阳竟然已经连续三个。
哪怕是他过年那天跑出去呆了一天让何悦跟傅柔把她叫到老宅,但是最后她竟然还是说走就走。
她太不考虑他的感受,无论她有多么合理的理由,他都是生气的。
今天中午在集团的餐厅吃饭,她让师傅准备了他跟儿子爱吃的食物,自己的却跟其他职员一样,他就知道她肯定跟大师傅打过招呼。
只是,她何必这样?
她既然不想回到他的身边,她既然不够坚定,又何必管他死活?
既然不想回到他身边,何必还对他那么体贴入微,总在他不注意自己身体的时候显的比任何人都着急。
他没带着孩子们去凌越那里,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被一些不好的人给污染了眼睛,他在公寓。
这里距离她住的地方很近很近。
如果跑步的话,他想,不用十五分钟就能到她楼下。
但是那不是她一个人的房子,他也不能再像是当年那样随意的就跑到她家门口去敲门让她去跟他领证。
他想,他再也做不出像是当年那样疯狂的事情来。
微笑像谎言一样,是最无力地伪装。
她每每对别人温柔的笑着,他却觉得很刺眼。
十点之前三个孩子都睡着,而他出了门。
新年后的天气一直很暖和,暖和的让人郁闷,这个冬天还没过够。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从电梯里出去,然后步伐坚定的往外走。
高挺的身材被大衣给包裹住,却是显得更挺拔坚定。
她只是觉得太闷,闷的她觉得随时都会死过去。
她想,这世上一定有那么几个人恨不得她死过去算了。
就像是他说:我恨不得你死在美国。
心里有些凉意无法逼退,换下白天穿着的高跟鞋,穿着运动鞋加羽绒小跑着往附近的广场。
新年后大家似乎都很有毅力,即使十点了还有那么几个人在运动,都是在快走。
她便也加入进去,在黑夜里无法从那娇小的身影分辨出是男是女,也无法分辨出帽子下的人的脸是丑是美,只是步子很快,身影很瘦小。
她突然跑了起来,或者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来心中的郁闷吧。
只觉得内心里有些东西自己要承受不了,便觉得穿了羽绒太热了,想要脱掉又怕别人把自己当疯子。
他坐在广场旁边的座位里,双手插着兜在静静地看着,他以为他会看到还有悉数的人群,除了那几个还在连交谊舞的大妈。
但是他没想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起初并不能分辨,只是她走了两个来回,半个小时快要过去,他要是再认不出,就真的不配让她此时快要疯掉的资格。
他站了起来,望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跟自己的比,她的确太瘦小了。
有两个人嘀咕着什么,然后就开始跟她并肩跑。
小幸转头看了一眼,听到人家对她吹口哨,然后步子快了一下,人家也跟着。
她就又慢一下,发现人家也会慢下来。
心里再也无法忽视那种感觉,遇到危险。
“所以说这么晚出来跑步的你是故意的吧?”
她突然听到另一边又有个人,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少了,她转头,看到他那张冷漠的脸,这时候竟然有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他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跟着她,直到她缓缓地停下,他才停下在她前面一点。
那两个人继续跑了,像是个经过的而已。
她走了两步:“你怎么也在这里?”
“出来透透气!”他淡淡的道,又往旁边的座位那里走去。
小幸便跟过去:“孩子们呢?”
“睡了!”
她坐在他身边,听到说孩子们都睡了她也安心。
只是望着这片空旷的广场,她才突然发现本来还有那么十几个人,突然一下子怎么就剩下了几个?
不过因为有熟人在身边,所以她也不再那么紧张,现在在看那两个模糊的身影也不觉的那是坏人了。
心想,大概是无聊的想要跟她说说话?
不想再多想那些越来越蠢的想法,灯光很暗,他们俩坐在那里显得有些惨淡。
“好想吃个冰激凌啊!就是不知道这么晚还有哪里开门!”她突然说了句。
她是认真的,难过的怎么都无法舒畅,觉得自己再不冰一下就要死过去可能。
他眯着眼瞪她:“你确定这个时候适合吃那个?”
她不自禁的也笑了一声,想来自己也好多年没那么吃过冰激凌,尤其是这么任性的。
尤其是跟他结婚后,她真的就不再吃了。
小幸站了起来,双手往前伸了伸,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算了,太晚了!”
她说着回头看他:“回去吧?该休息了!”
他坐在那里看着她,看着她在这个暗夜里明媚的笑容,如一个无奈的孩子般。
“走吧!”他站起身,然后走在了她前面。
小幸不由的好奇跟上去:“我们好像不同路。”
“那你干嘛还跟上来?”他头也不回,双手插兜潇洒的走在前面。
小幸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干嘛要跟着他?
于是渐渐地步子慢了下来,此时,已经不能光是用郁闷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
更像个傻瓜。
终于,没了她的脚步声,他脸上原本嚣张冰冷的表情渐渐地转变,带有失落。
他不想回头,但是她刚刚说她想吃冰激凌。
胸口竟然会起伏的厉害,眉头皱起的越来越紧,只因为他一句你干嘛跟上来?
她转了身,她的方向正好跟他背对着,错开着。
他突然转了身:“还要不要吃冰激凌?”
小幸的步子停下,募地转身。
黑夜里,银白色的灯光中,他站在那里略显狼狈的表情。
“你要保证能买到。”
或许是夜色太美,让人禁不住都醉了吧。
她竟然转身朝他走去:“走吧,要是吃不到,开春的衣服就由你买单了。”
他又眯起眼,看着她那顽皮的样子,是的,就是顽皮的样子。
“好!”淡淡的一声,然后继续走在前面,这一次她迈着大步坚定地走在他的身边,肩并着肩没有落后。
小幸在买冰激凌的时候他给张姐打了电话让她去公寓看看孩子们醒了没有,让她先帮忙照顾,挂了电话后才朝她走去。
小幸付了钱拿着两个圣代去跟他会和:“请你吃!”
这大冬天的,吃这个?
他很多年都不吃。
后来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往回走,小幸抽了烟他手里的筒都没怎么动,于是大口的吃着自己的:“你不喜欢吃?”
“这是女孩子比较喜欢的东西。”
他看了她一眼,看她吃的特别快:“这是多久没有吃过才这么狼吞虎咽,又不是常温。”
“我怕你的化了浪费,而且你知道吗?自从跟你认识,我好像真没吃过,最起码不超过三次,肯定不超过三次,完全没印象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吃,说完的时候也吃的差不多了,快走了几步,到垃圾桶旁边吃完还剩下的一口然后把杯扔在垃圾桶。
“我替你吃吧,化了可惜!”
他却是微微倾身,把东西直接扔在垃圾桶:“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小幸吃惊的看着他那个动作,然后抬眼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想吃的话下次再去买,不要一次吃太多。”他始终觉得这些东西真是垃圾食品。
小幸不由的喘不上气来,想发火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于是他没走几步她就追上去:“你不觉的其实这几天很暖和吗?”
“天气在暖和如果心凉了也于事无补。”他淡淡的说着,低着头缓缓地走着。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条路特别的冷,然后继续跟着他:“你的心凉了吗?”
他淡笑了一声,却没抬头看她:“早已经凉的万劫不复。”
然后突然停下了步子。
小幸望着他那寂静的模样,他说早已经凉的万劫不复——
凌厉的眸子终是望着她,微眯着的眼神,却是有着穿透她眼底直达她心脏的本事。
“好吧,太晚了,我们晚安吧!”她想,再说下去可能会更难受,虽然吃了冰激凌之后心里舒服了很多,但是此刻她觉得又有些难过了。
“晚安!”他望着她的眼神里像是升起一股决绝,说完之后才低了眸又往前走。
小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他那一声晚安,好似地狱来的呼喊。
那么轻,又那么重。
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在一寸寸的塌陷,越来越难过,原本正常的眼眶里也越来越干燥,发热。
然后她默默地往前走,他站在路旁等她走近才问她:“你跟李阳是什么关系?”
她抬头,吃惊的望着他。
“告诉我,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依然那么平静地,只是缓缓地转身看着她,满眼的冷静从容,又不容置疑。
小幸的眼神里却有些跃跃欲试的东西,那些晶莹的如宝石般透亮的光芒,再渐渐地越来越满。
“让你在新年的时候撇下孩子去见的男人,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在最后,有些压抑不住的愤怒了。
虽然声线越来越低。
小幸却是看着他那眼神太刺眼,于是转了身:“回家吧!”
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再说下去肯定是吵架。
“卓幸,你就这么无视我的存在,在丰荣这个小地方,在所有的市民跟媒体面前,无视我的存在。”他气的冷声大吼了出来。
她停下了,却回不了头,当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看清前面的路,她只是在他的声音消散后又大步的离去。
她突然怕极了。
怕他会追上来,怕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他真的有逼死她的能力,但是她不想死,于是她在拐进小区的时候就拼命地跑。
而他站在那里看着,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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