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明殿中,敏太妃看着坐在身旁的宇文初很是感慨:“福宁说你打了她。”
宇文初神色坦然:“是。她做得太过份,母妃虽然心疼她,却也不要太过娇惯她,否则便是害了她,如今已然初现恶果了。我听说她前几天因为身边宫女不小心打碎了她心爱的玉杯,她竟然命人打残了那宫女的手?”
“唉,那个不是故意的,是意外。”被儿子当面指责,敏太妃脸面上有些过不去,难为情地道:“因为周贵妃的缘故,我生福宁时难产,生下来时她差点就憋死了,福大命大才救回来,小时候一直都长得不好,三岁才能把话说利索。先帝心知肚明,十分内疚,又舍不得惩罚周氏,故而格外宠她,太皇太后也是待她格外娇宠,甚至压制明珠让着她。她自小骄纵惯了,又是和明珠彼此闹了多年的,还和江珊珊亲如姐妹,难免有些接受不了。就算她不对,当着明珠的面你总该给她留点面子,骂几声就好了,何必动手?实在不行也可以交给我管教,到底姑嫂之间闹得太不开心,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这样硬顶着来,只会让她更不喜欢明珠。”
“正因如此,我向来对她多有容忍,但她不能仗着这个就无所忌惮,这是自寻死路。如若真的笨也就罢了,偏又有几分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上次被罚围着昭阳宫跑个半死也没能让她记住教训,想必母妃的话她也是不肯听的。说不好了,那就只有用打的,疼了她就记得了。母妃不想看到她把自己给弄死吧?”宇文初淡然道:“从长幼尊卑来说,明珠是嫂子,她是小姑,长嫂如母,她就只有尊敬明珠的份儿,对着出身显贵的嫂子尚且如此傲慢无礼,将来到了夫家更不必说。因此这个规矩必须立起来,不然以后更要乱套。更何况,从亲疏远近来讲,她和我是同胞兄妹,再怎么闹得厉害也还是我妹妹。”
傅明珠就不一样了,始终是别家的女儿,太皇太后最宠爱的侄女,闹得过了就要离心离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怎么都该福宁让一步才对,既然她不懂得谦让顺服,还要恶意挑事,那就该她吃亏了。敏太妃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儿子的选择和决断是正确的,但涉及到亲生女儿,话又说得如此冷静难听,心里到底舒服不起来:“道理我当然懂,但是……唉,不提这个了。听说明珠今早赶走了萱草……我倒不是可惜一个侍女,只是她刚进门你就这样抬着顺着她,恐怕以后拿捏不住。”
宇文初一笑:“母妃想多了,只要她和儿子同心同力好好过日子,我拿捏她做什么?何况今早是萱草自己挑事不敬于她,也是我下令让萱草离开的,并不关明珠的事。日后若是明珠犯错,我同样不会饶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敏太妃就不好再追着要他表态了。这个儿子的性情她最清楚不过,最是心思深沉,却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他既然说了会秉公处理,就不是哄骗她的。他自来在男女一事上十分淡漠,府中的姬妾应制而设,在府里多年,却也没谁多得他爱怜几分,不过是锦衣玉食地养着罢了。他大费周章才娶了傅明珠,自然看得和眼珠子似的,自己这个做娘的再不识趣也要讨人嫌。
敏太妃想起早间幼帝奉上的那一份血淋淋的大礼,忍不住又叹口气,担忧道:“你房里的事我不管,早点让我抱孙就好了,但你在外头一定要小心才是。从前你只做个爱财惜财的闲散王爷,他们母子倒也不为难我们,只要肯破财,昭阳宫那位倒也大方。如今却不同了,你娶了傅氏的女儿,就等同于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去。今早的事还只是个开始。”
“母妃害怕么?”宇文初目光灼灼地看着敏太妃,幽深的眼里腾起两股熊熊燃烧的火苗,显得他整个人都和平时不同了。
这样的眼神,敏太妃从太多的人眼里看到过,当年文宗皇帝谋思太子之位时便是这种神情。她惊得一跌,失声道:“你,你……”
“儿子如何?”宇文初稳然端坐,轻笑:“母妃害怕了?”
敏太妃将手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低喘了几下,道:“你和我说实话,你娶她是想要借势多一点呢还是喜欢她多一点?”
宇文初摇头:“儿子不否认想借傅氏的势,但也是真的喜欢她。”
敏太妃默想片刻,沉声道:“既然你有如此雄心壮志,那我有几句忠告不得不和你说。你若只是为了大事并不爱她,倒也罢了,你既然如此爱她,我怕你到后头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是心愿得偿,也要落下怨恨。傅明珠是什么脾气,你难道不知道?只为宇文佑一句娶她过门是为了报仇,她便可立刻抛弃了过往,视其为仇敌,你……”
“总不能坐以待毙。”宇文初眼里的光黯淡下来:“若不让我试试,我不甘心……”他等了那么多年,几乎已经以为再不可能而将绝望,老天却将机会送到他手里,怎能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