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地看到苏陵川脸色一变,她缓缓走到一张红木椅边坐了下来,放轻了语气,幽幽地道:“爹也不必成天担心我对相府有什么不轨企图,我今天来,就只是想看看清姨娘。”
“看什么看!”苏陵川猛地站起身来,被齐环渊一拉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你身为睿王妃,别成天跟个妾室混在一起,让人知道了能有什么好话!”
苏紫染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掠了一眼主位上那个女人:“若是说妾室,当年爹宠妾灭妻的行为不怕被人知道,后来抢占民女还要挟人家嫁爹为妾的事也不怕人知道,女儿不过是来探望清姨娘一次,又怎么会怕人说了去?”
“孽障,你说什么!”被人说出以前的丑事,苏陵川顿时恼羞成怒,疾步走到她身旁,眼看着大掌扬起、落下,就要甩在她脸上,却被她蓦地侧身躲过,那一巴掌就这么落空了去。他胸中怒火顿时烧得更旺,双目赤红地瞪着她,咬牙切齿:“你还敢躲?”
“女儿这可是为爹好。”苏紫染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甚至又往前走了两步,就这么停在距离他不到半寸的地方:“哪怕爹是一朝宰相,位极人臣,可女儿再不济也是皇室的儿媳,又岂是区区一个臣子打得的?爹如此以下犯上,难道就不怕被父皇知道以后,治爹一个藐视皇族之罪么?”
“你……你……反了你了……”苏陵川狠狠地喘息着,踉跄倒退回了主位上,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掐死这个不孝女,可最终还是被她左一个“皇室中人”右一个“藐视皇族”威慑得不敢再动,只得恨恨骂道:“你三番两次挑衅自己的父亲,是为不孝,难道皇上知道以后,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她却恍然地眨了眨眼:“爹怎么总是和女儿开这种玩笑?女儿今日前来不过是想见见清姨娘,方才对爹的提醒也是为了爹好,何来挑衅父亲一说?”
苏陵川脸上划过一阵青白交错,感情他在这里肝火旺盛地骂人,这臭丫头全当耳旁风了?他差点就想把她赶去见清姨娘,可是一想到清姨娘已经死了,眉心又是一跳,明明大夫昨天还说已经度过危险期,怎么今日又悄无声息地死了?
真是半点不让人省心!
思及此,他狠狠剜了齐环渊一眼,都是这女人干得好事!若不是因为她善妒,自己怎么会牵扯进杀人事件,又怎么会在这里受这臭丫头这么多的气?
齐环渊委屈地缩了缩脖子,半点声音都不敢出。
苏紫染敛了敛眸,阴测测一笑:“既然爹不反对,女儿这就去看清姨娘了。”
说罢,她悠悠转身,却在那瞬间,眼梢掠到身后的两人俱是狠狠一震。
“站住!”齐环渊几乎是扑到了她面前,挡着她的路,“不准去!”
她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嘴角冷冷勾起,语气充满了蔑视与不屑:“就凭你,也敢挡本王妃的路?”
苏陵川重重地咳嗽一声,脚步沉沉地走近她身边,将齐环渊拉到一旁,眼神犀利地看着她:“睿王妃,明人不说暗话,你执意要见清姨娘,究竟想干什么?”
“既然爹已经猜到,我也就不必遮遮掩掩的。虽然我已是睿王妃,但我好歹也是苏家嫡女,难道府里发生的事,我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吗?”面对那两人的逼视,她非但丝毫不惧,反而在气势上比他们更盛许多,“爹向来包庇夫人,我也无从左右爹的决定。只是小事则已,如今出了这档子命案,爹竟也打算袒护凶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爹就不怕此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毁了这盛极一时的苏家吗?”
苏陵川的脸色登时由青转白,虽说他平生碌碌无为,可他毕竟是苏家的一家之主,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家毁于一旦?
可暂且不说环渊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她好歹也是月儿的亲娘,是太子的未来岳母,自己怎么能让她背上杀人凶手的恶名?届时别说太子不敢娶月儿,但凡京中望族,还有谁敢娶月儿?到那时候,自己还能依靠谁来替自己拉拢朝中关系?
他不由放软了语气:“紫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爹只能说,希望你念在自己是苏家嫡女的份上,放过苏家这一回吧。这件事,除了你、除了苏家的这些下人,根本没有别人知道。只要你不说,谁会时时刻刻去关注一个妾室的动向?”
果然和他讲理就是对牛弹琴!
苏紫染满心失望,这种时候他倒是想起她是苏家嫡女了吗?
“好,清姨娘的事暂且不论。只是爹也说了我是苏家嫡女,那么有关苏家声望的事,不知我该管不该管?”
“只要不谈这件事,别的什么都好说!”苏陵川大喜过望,就连齐环渊也有些不可置信,这臭丫头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苏紫染嗤了一声,转身为自己添满茶盏中的水,慢条斯理地送到嘴边轻抿一口:“爹可还记得,天阙律法第三百六十八条第五项说的是什么?”
苏陵川一怔,这丫头怎么会突然跟他提及天阙律法?
虽说身为宰相,天阙律法他大致都是知道的,可确切到第几条第几项,他既不是大理寺卿、也不是刑部之人,怎么可能背得这么清楚?
苏紫染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弯了弯唇,笑得讳莫如深:“既然爹不记得,不如就由女儿提醒一下吧?”
她左手端着茶盏,右手持着杯盖,拨弄着茶水中漂浮的几片叶沫,神情肆意而悠然。
“孝期怀孕,是为大不孝,此等孽种就该直接除掉,否则传了出去,平民百姓杖责一百,朝廷官员罪加一等。”看着苏陵川越来越黑的脸色,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爹现在该想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