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说:“你恐怕也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耿洵淡淡地说:“谢尚书上次对我说,朝廷需要我。但是如今看来,陛下并不需要我。”
谢则安知道耿洵纯粹是遭了无妄之灾,却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他说道:“陛下不需要,不等于朝廷不需要——耿御史又不是媚上之人。难道耿御史入朝为官,为的是得到陛下的认同?”
耿洵听到谢则安的话,有些瞠目结舌。即使他不是愚忠之人,也时刻牢记“忠君”二字。他平时找赵崇昭的茬,还真不是为名为利,而是打心里觉得那不对,希望赵崇昭能够“改邪归正”,成为一个更英明的君主。
谢则安与赵崇昭一同长大,照理说应该更向着赵崇昭才是,听他这语气却不像!
谢则安也不隐瞒自己对赵崇昭的看法:“陛下这个人,很多时候都不太着调,要是没有人能指出他的错处,他恐怕会做出更多荒唐事。耿御史,即使远离京城,你一定仍能当陛下的眼睛,替他看一看京城之外变成了什么样儿。”
耿洵沉默下来。
历经千辛万苦才入朝为官,若说他没有半点自己的抱负那肯定是假的。被赵崇昭无故贬谪出京,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平的。不平之余,失望、心灰紧随而来,他心底未免有些消极。
谢则安的亲自到访,让耿洵的心慢慢活了起来。
耿洵说:“我不在京中,等我弟弟耿源回来了,还望谢尚书能看照一二。他一向最崇慕你,要是能得你指点他肯定十分高兴。”
听到耿洵的话,谢则安放下心来。他笑着说:“没关系,我肯定会把他当我的弟弟来看。”
耿洵无语地瞅着谢则安一会儿,满脸都是无奈:“……他比你还大两岁。”
谢则安:“…………”
年纪小绝对不是他的错。
谢则安从耿洵府里出来,又跑了几家,直到落日西斜才缓步回家。他心情有些发沉,走到家中,却见众人都面带喜色。
谢则安一讶,抬头望去,竟是谢大郎和二娘回来了。二娘腹部微微凸起,显然是已经有孕。
谢则安乐了,跑上去抱了抱谢大郎,笑着挪揄:“动作挺快的。”
谢大郎并不否认,平日里冷若寒冰的眼神多了几分柔意。
兄弟俩许久不见,心中感慨。谢则安命戴石开了坛酒,与谢大郎一杯杯地对酌。
海运进行得很顺利,海军的训练也步上正轨。更要紧的是,谢大郎已经找了一批可信的人在一处海湾落脚,并占了附近的岛群。人虽然不多,但开荒是够的,坞堡已经建成七八成。
谢则安说:“那挺不错的。”有时谢则安也觉得自己挺矛盾,他明明说服自己和赵崇昭相信彼此之间的感情,却又时刻都清醒地认为他们之间不会那么长久。投入是要投入,退路却不能不找。谢则安顿了顿,又提醒道,“燕凛没那么好糊弄,你要谨慎行事。”
谢大郎点点头。
耿洵离京、谢大郎回京之际,王宫迎来了一位娇客。这位娇客是个少年,或者该说他长得像个少年,实际上他是和赵崇昭、谢则安同龄的。
他叫赵奕景。赵奕景是福王的养子,小时候和赵崇昭非常要好,他身体弱,赵崇昭力气大,经常背着他或者抱着他到处玩耍。
赵奕景的到来让赵崇昭有些欢喜。他对赵奕景的印象有点模糊,但见到人之后他就想起来了,小时候他除了晏宁之外,最疼的就是这个“堂弟”。他对诸王和诸王世子都不太亲,总觉得隔着一重,乍见这么个曾经很亲近的人他心里当然开心。
赵崇昭高兴地追问赵奕景这十年过得如何。
赵奕景虽然体弱,精神却不错,他面露笑容,和赵崇昭说起福王封地那边的趣事。赵崇昭听得开怀,抓起赵奕景的手感慨:“你怎么还是这么瘦,难道平时都不吃饭?”
赵奕景开起了玩笑:“嗯,我不吃饭,怕吃胖了太子哥哥……不,陛下你背不起我。”
赵崇昭听得心头一热,当下就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你长成两百斤的大胖子我都背得起!”他朝着赵奕景转过身,“不信你上来试试看。”
赵奕景说:“……这不好,陛下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了,不能再这样。”
赵崇昭是个横人,你越是拒绝他越是要你答应。他虎着脸说:“这是圣旨,你敢不听?”
赵奕景甜甜一笑,说道:“听。”
他伸手趴到赵崇昭背上,由着赵崇昭把自己背起来走了一圈才下地。
赵崇昭拍拍赵奕景的脑袋:“以后还叫我哥哥,别陛下陛下地喊,太生分。今晚在宫里住下吧,以后好好吃饭,身体差就该多长点肉。”
赵奕景说:“听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