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被梁捡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谢则安压力很大。
他往谢大郎身边一躲,满脸堆笑:“你们继续聊,别看我,看得我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特不安宁,你们再这么看着我我今晚睡都睡不踏实了……”
谢晖说:“哟,瞧你说话这劲头,听着还挺有精神的,今晚再多练一个时辰吧。”
谢则安:“……”
他紧闭着嘴,又乖巧又安分地坐在一边。
这时谢季禹突然开口了:“临均叔是不打算恢复以前的身份了吗?”
谭无求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曾经辜负了阿蛮,如今也还是辜负着阿蛮,可即使重新以“临均”的身份出现,他面对相同的局面时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给不了阿蛮想要的。
与其再让阿蛮经历另一次伤心绝望,还不如不要相认。
谢季禹想说的并不是谭无求想到的长公主,他缓缓说:“恭王离京前来过谢府……”
梁捡闻言一顿。
梁捡刚才瞒下了赵英对恭王的猜疑不提,就是不想让谭无求想起他曾经视如亲弟的恭王。不管那些信是不是恭王写给谢谦的,恭王对谭无求心怀不轨总是真的。虽然这么说很不厚道,但好友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认长公主,他实在不想好友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不是长公主不好,而是对谭无求来说实在可惜。当初谢谦娶长公主,不少人都为谢谦的大好前程惋惜,可当年有谁为谭无求惋惜过半句?他连金榜题名的机会都没有,已经被定给了长公主当驸马。即使是平乱期间不拘一格起用人才,他的外戚身份也曾被不少人诟病,他们只知痛骂谭无求外戚专权,却没想过谭无求要是不当驸马,位列公卿只是迟早的事。
反正在梁捡看来,再和皇亲国戚扯上关系对谭无求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过去的还是让它过去吧。
梁捡说:“季禹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谢季禹说出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王爷那次对我说,不久之后阿爹会回京。”
谢季禹一直当是恭王开的玩笑,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这种荒诞可笑的事情。等见到谢晖时他才明白恭王并没有开玩笑,这代表着什么?
谢季禹说:“我觉得王爷知道阿爹你们活了过来,”他停顿片刻,梳理好思路才接着道,“要是临均叔想要改名易姓,恐怕还要想办法堵住王爷的口。”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谢晖越想越觉得这可以解释自己几人“死而复生”的蹊跷。
如果是有恭王暗中相助的话,杨老当初为什么能救下自己几人就说得通了。
谭无求难得地怔愣起来。
他想到了那日亲自到访的恭王,那人见到他时毫无异状,仿佛只当他是个陌生人。要是谢季禹说的是真的,那恭王的表现其实可以有两个解释,一个是恭王真的认不出他来,另一个是恭王早就知道他在那儿,心中早有准备,所以面上没表露半点惊讶……
谭无求的手抓住扶手,说:“我回去和杨叔聊聊……”
谭无求回到赵崇昭给他准备的院落时,杨老头儿正在捣药。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后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问:“哟,真难得,你居然会出去。”
谭无求说:“谢大哥到京城了,我去和他聊了聊。”
杨老头儿继续捣药。
谭无求说:“杨叔你当年是怎么救下我的?”
杨老头儿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谭无求沉默。
杨老头儿说:“我哪有那个能耐救下你们,是赵渊停单骑杀入重围,把已经重伤的你们救了出来。当时他身上中了六七箭,虽然没你们严重,但也差不多了。”他慢吞吞地放下药杵,“他带着你们的‘尸体’来求我为你们续命,可我又不是神仙,哪能起死回生?他非说你们没有死,还留着一口气,于是我把你们放在那寒热之气交汇的石洞里头,勉强吊着你们那一口残气。”
谭无求一顿,闭上了眼。
杨老头儿说:“我答应救你们的时候提了一个条件,要求他一把火烧掉战场,并发下死誓绝不向其他人泄露你们还活着的消息。你知道我最厌烦皇家的人,费了那么大功夫把你救回来的,实在不想你再往火坑里面跳。不过我知道你一醒来后我肯定拦不住你,你这小子从来就不听我劝……”他冷着脸说完,背向谭无求继续捣药,明显不愿再和谭无求说话。
谭无求心中百味杂陈。
他醒来后探听了不少恭王的事,反复猜想着恭王这些年汲汲经营的原因,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复生”和恭王的关联。如今回头一想,当初能在那种险境中把他们救出来的人确实不多,那时候负责断后的恭王是最有可能的人。
年少时的情谊浮上心头,谭无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