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歪着脑袋,仿佛好奇宝宝,眼神一直盯着孙一念的脸。
孙一念无意中看到,眼神居然有点发虚,下意识的说道:“你看我做什么?”
陈林有些担心的说道:“孙大夫,我的爹爹真的没事吗?”
孙一念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说道:“我的诊断怎么会有错?你的爹爹真的没事!”
陈林还是不放心的说道:“我爹真的没事?你不会是为了安慰我,故意说没事的吧?又或者是,我爹爹其实有事,但是你看不出来……”
孙一念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我看不出来?我当年可是……”
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硬生生的将到嘴边的话又缩回去了,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古怪。
陈林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外强中干的说道:“如果是真的没事就好。要不然,我偷偷的将你家的药草都全部拔去喂牛!”
说罢,扔下一钱碎银,急匆匆的跑了。
屋子里,孙一念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神情颓废至极。
片刻之后,他才自言自语的说道:“想当年,老子可是一等一的御医……如果不是上了白莲社的贼船,又怎么会有今天?”
陈林回到家,发现父亲陈守范已经回来了。
大概是张氏已经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陈守范的反应倒不大。
看到儿子回来,陈守范并没有特别的神情,只是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进来书房,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陈林跟着父亲进来书房。
父亲的书房,其实也是残破不堪,风雨飘摇。
陈守范被革职以后,带着家人回到陈家湾老屋,日子的确是非常的艰苦。
明朝的读书人其实是很费钱的,拜师要钱,求学要钱,买书要钱,考试要钱,笔墨纸砚要钱,衣食住行要钱。就连考试的时候,请保人也要钱。如果没有保人,根本无法参加爱考试。一般的百姓家庭,其实是供养不起的。当初,为了供陈守范读书,陈家已经是破釜沉舟,家徒四壁了,连最后的几亩薄田都已经卖掉了。
陈守范被安排官职以后,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数年来,都没有回过陈家湾老屋。估计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回去的。结果,老屋渐渐的就荒废了,崩败了。这次突然被革职,不得不回来老屋居住,才发现老屋已经是千疮百孔,岌岌可危,连大梁都已经被虫蛀了。只可惜,他已经没有钱修缮了。
十二月的寒风,不断的从墙壁的裂缝里面吹进来,好像是一把把的刀子一样,割在陈守范和陈林的身上。如果有大风吹过,屋顶的茅草还不断的被掀起来,感觉整个屋顶随时都会不翼而飞。陈林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陈守范还在努力的坚持。他毕竟是为人父亲,不管如何,都不能在儿子的面前丢了父亲的风范。
陈守范沉声说道:“你雕刻出来的那些东西,当真是如此的稀罕?”
陈林坐下来,将买卖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难为你了。”陈守范感慨的说道。
“爹爹养好身体才是关键。”陈林说道。
“爹爹会的。你的功课也不要落下。”陈守范说道。
陈林点点头,认真的说道:“我会的。”
这一次,他绝对不是在敷衍自己的老爹。他是有感而发。
他是真的想要读书了。他是感觉到了当官的权力所在。自己的老爹有官位在身的时候,焦宝杰敢拿他怎么样?但是,一旦没有了官职,马上就变了脸色,敢找上门来了。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想要做官,想要掌握权力,就得念书。传奉官,只能是昙花一现,绝对不长久的。在明朝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听说那个传奉官是翻起了浪花的。倒是科举出身的能人志士,名臣名将无数。他必须成为其中的一员。
虽然说,八股文是非常变态的,是非常难做的,令无数人心理扭曲。但是,以自己两世为人,就算考不上进士,考个举人总可以吧?就算考不上举人,考一个秀才总可以吧?只要考上了秀才,就算是有了做官的资格。
不管如何,首先要削尖脑袋,挤入大明朝的官场再说。
算一算年龄,自己今年才十四岁,过了年也才十五岁,至少还有三年的时间来学习。如果十八岁就能考上秀才,固然很好,就算是三十岁才考上也无所谓。这年头的读书人,年龄差异很多,六七十岁才参加县试的童生都是有的,是真真正正的不设任何门槛。
陈守范踌躇片刻,又说道:“我准备买两头牛,两只羊,犒劳犒劳父老乡亲,算是对他们的感谢。以前一段时间,多得他们的援手,我们才算是挺过来了。”
陈林毫不犹豫的说道:“孩儿赞同爹爹的提议。”
陈守范就很开心的笑了,很是欣慰。
其实,陈守范和张氏,都不是小气之人,都是很慷慨的。
之前,陈守范担任巡检的时候,每个月总共十几两银子的收入,有不少都用来支助族人了。好像陈家湾的多条石卵子路,还有一座石拱桥,都是陈守范捐资修建的。否则,陈家在陈家湾的人缘也不会那么好了。焦宝杰到来的时候,也不会被村民围观了。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陈家也的确是得到了很多族人的帮助。他们经常在陈家的院子里,放下一下瓜果蔬菜之类的就离开了。有人甚至在院子里面放了一些糙米,多的时候甚至有十几斤。正是依靠这些族人的帮助,陈家才可以支撑到今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