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缓缓的说道:“他们不过是嚣张一时罢了,难道还能嚣张一世不成?”
说话的时候,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资料。他记得,明朝的皇帝,在位时间最长的分别是万历和嘉靖,都是四十多年。排名第三位的好像是二十四年。但是,到底是哪个皇帝,没有深刻的印象了。
是不是成化?无法确定。
幸好,不管是不是成化,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今年是成化二十二年,只要过了这个月,就是成化二十三年了。
考虑到明朝皇帝一般都是在登基的第二年才换年号的,等于是目前成化皇帝已经在位二十三年,过了这个月,就是二十四年了……如果历史没有偏差的话,他应该死了。
不管是万贵妃也好,还是某个太监头子也好,某个朝廷权臣也好,他们的最大后台,就是在位的成化皇帝,只要他不在了,新的皇帝继位,传奉官就没有后台了。
根据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基本原则,新的皇帝继位,肯定是要采取一定措施的,不可能任凭眼前的黑暗局面继续维持下去吧?好说歹说,大明朝还有一百多年的寿命呢!如果放任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乌烟瘴气下去,估计不到三十年就要亡国了。
陈守范缓缓的摇摇头,显然是不同意儿子的乐观态度。他可不认为传奉官会轻易的消失。但是,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沉重,又或者是太敏感,他也不愿意提起。
良久以后,陈守范才苦涩的说道:“我是举人出身,职位被人替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怜辞古兄乃是三甲进士出身,深受皇恩,放榜就授了池州府青阳县令,眼看就要授池州府通判,却被无情打压,贬职宿松县县丞。最后,连县丞都无法保住。唉,堂堂三甲进士,居然要为传奉官让路……”
听着听着,陈林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没办法,老爹提到的这个刘鼎新,正是他的未来岳父,关系匪浅。
刘鼎新前些年从青阳县县令被降职,担任宿松县八品县丞,和九品巡检陈守范很是合拍,居然订了儿女亲家。刘鼎新唯一的女儿,嫁给陈守范唯一的儿子。
在当时,双方都觉得是一件美事。刘鼎新的小女儿刘滢,从小就有美人胚子,又乖巧懂事,深得大人的喜欢。陈守范和张氏感觉能够娶到这样的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但是,就在他们憧憬美好的未来的时候,却双双都被革职了。
莫名其妙的丢了官职以后,陈守范带着家人回到了潜山县陈家湾老家,而刘鼎新则是带着家人回到了安庆府红庙乡老家。分别以后,双方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对方的日子过得到底如何。想到自己的遭遇,陈守范唯有无奈叹息。
在张氏忙着收拾地上残局的时候,陈林又端来一碗米粥,放在床前的木几上,说道:“爹爹,你仔细想想儿子的话有没有道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我们顽强的活下去,情况总会有转机的。”
陈守范苦笑着说道:“你啊,还小,不懂得世间的事!”
陈林缓缓的说道:“就是因为孩儿什么都不懂,才需要父亲健健康康的活着。否则,父亲如果有什么意外,谁来教导孩儿?”
陈守范顿时内心被触动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像长大了不小。
十四五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的孩子的确是已经懂事了。
只是,以前的陈林,似乎距离懂事很很远,陈守范也从来都不敢有这样的奢望。难道说,今天事情,居然刺激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变得懂事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似乎是赚到了。只要儿子懂事,做父亲的自然是无比欣慰的。
陈林感觉已经说动了陈守范了,趁热打铁的说道:“爹爹,孩儿只有十四五岁,距离长大还很远,四个妹妹更是如此。如果没有了爹爹,我们要怎么过日子?到时候,只怕不仅仅是别人前来骂街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打上门来了。”
陈守范无奈的长叹一声,看着蜷缩在墙角里的四个女儿,默默的端过米粥。
儿子的话虽然是直白了一些,刺耳了一些,叛逆了一些,却是句句在理,针针见血。如果他一怒之下,真的向朝廷弹劾传奉官,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连累了他自己不算,还要连累自己的家人。他还没有迂腐到这样的地步。
死谏,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至少目前的陈守范就做不到。
陈林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父亲,一时想不开,脑子发热,写奏章死谏皇帝。他可以百分百的肯定,陈守范的奏章,连安庆府都出不去,就被人给拦截下来了。随之而来的,必定是连串的打击报复。安庆府有多少传奉官,只有天知道。
等陈守范喝完米粥,躺下以后,张氏和陈林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