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听出来的这个将军唤那人作“尚兄弟”,方知此人姓尚,想必刚才被人唤作的正是“尚将军”,倒引起自己一翻误解。
姓尚那人赶紧迎上几步,跪倒在地,抱拳道:“尚君长让将军担心,请将军治罪!”
徐行又见这些人身上多有江湖之气,刚出来这位“大将军”身上匪气尤甚,这个尚君长虽也透着一股匪气,但听他言谈妥当,举止得体,又绝非寻常可比。
那将军将尚君长一把抱起,笑道:“尚兄弟说的哪里的话,你又立了大功,我哪有治你罪的道理。来来来,今天咱们好好喝上几碗,算是给你庆功!”说着拉起尚君长便往帐内行去,尚君长急忙将其拉住,大声道:“将军,你猜我把谁给你带来了?”说着拿手往海东青这边一揽,道:“你常说平生最敬佩辽东十八寨总瓢把子、秃鹰岭寨主海东青海先生,只是神交已久,无缘得见,今天恰巧让我给碰上了,这不我把他给你请回来了,哈哈哈。”他又为海东青介绍道:“这是我家王将军。”
王将军也跟着哈哈大笑几声,冲海东青道:“原来是海先生到了,失敬失敬!”
海东青见他们虽似军旅一般,人数与自己的秃鹰岭也相差无几,和辽东十八路山寨比起来却又小巫见大巫了,他们自己人介绍尚且藏头露尾,只说了个王将军却不说明姓甚名谁,当真是太也无礼。
他初见那个所谓“将军”对己十分冷淡,心中已无好感,又见他麾下不过百十号人,颇为不屑,但在人屋檐下,也不得不少惹事端,急忙纵身下马,冲那人也拱拱手,道:“小老儿辽东海东青,叨扰将军了。”
王将军摇头道:“海先生说的哪里话,里边请!”有转头冲尚君长低声道:“咱们且在帐中饮酒,静候令弟佳音。”
尚君长惶恐道:“二弟那儿可有消息?”
王将军笑道:“刚刚飞马来报,言道最晚明晨濮州城便可拿下。”
海东青冲手下暗使眼色,叫他们把徐行等三人带到营帐后面小心看管,自己则随着这两人径入帐去,其余人等被营内军士拥到其他帐内用食。
帐内早摆着两排食案,此时连闹饥荒,能有食物已属不易,每个案上还能有野兔、山鸡这般野味,着实不算怠慢,海东青也是几顿没吃油水,心中十分高兴,恨不能立刻便扑上去大快朵颐一翻。
三人分宾主坐定,尚君长率先捧起一樽水酒,冲海东青道:“海先生远道而来,略备薄酒,好生怠慢了。”
海东青哪有心思和他客套,只草草应付:“好说,好说。”他本就匪盗出身,哪讲那么多繁文缛节,仰起头一股脑将一樽酒喝了个干干净净,伸手扯下一只兔腿塞进嘴里。
尚君长也跟着干了一樽,早有兵士又为二人满上,尚君长又端起一樽,冲海东青道:“海先生,刚才人多口杂,在下不便吐露我们将军和自己身份,多有得罪,我敬先生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海东青见他相貌十分凶恶,说话却斯斯文文,对他极是不喜,但吃人嘴浅,也不好置之不理,咕咕咕仰脖灌下,和着嘴里兔肉,一个劲道、一个凛冽,只觉天下美味莫过于此。
尚君长又道:“我们本是濮州盐帮中人,追随我家将军贩盐,”海东青心道,原来是些私盐贩子,也是要犯,怪不得如此嚣张,却又听他道:“我家将军上仙下芝,见朝廷无度、官吏残暴,前几日发了檄文,共讨李家,响应者甚众,他也被称为天补平均大将军。”
海东青口中的兔肉才咽下,刚要伸手再扯块山鸡肉来吃,却听到他说道“上仙下芝”“共讨李家”,原来他便是已经举兵造反的王仙芝。他自己虽也做些打家劫舍的营生,与官府偶有摩擦,但说到举兵造反却是万万不敢。
他前几日便已有所耳闻,王仙芝在濮州发出檄文,响者云集,初时只带众人与官府作对,后来索性攻城略地,不几日便拿下了曹州城,此时定是又要兜回濮州。
海东青能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无恙,凭的便是八面玲珑,此时让他与反贼惹出干系,心中实非所愿,立刻与之划清界限又怕惹人心疑,心中纠结不已,正如此时手在半空,伸也不是,撤回也不是,一时进退两难。
他总算是久经风雨的老江湖,一把扯下一只鸡翅,却并未拿回,反是端起酒樽,冲王仙芝道:“海东青敬将军一杯,祝将军大业可成。”
王仙芝闻言大喜,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对海东青道:“借了先生吉言。”
尚君长问海东青道:“先生从辽东而来,可知幽州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海东青心中暗自一沉,面上却平静如初,故作惊讶道:“不知尚将军说的是……”
尚君长道:“听说江湖群豪齐聚幽州,都将节度使府围了,先生可曾听说了?”
海东青偷望王仙芝一眼,见他正自顾喝酒,此事浑似和他毫无关系,尚君长神色殷切,显是想探知消息,于是点头道:“倒是听说了,实不相瞒,小老儿我也去了,”尚君长眼睛一亮,海东青又道:“可惜啊,去迟了一步,却没赶上这般江湖盛况。”他的话半真半假,着实让人难以辨别。
尚君长道:“先生可能告知此行为的什么?”
海东青“嗨”的一声,骂道:“还他娘的不是为了个什么传国玉玺么,这事和小老儿又有什么想干了,没赶上也罢,只是无缘一睹那宝物风采,也是可惜。”
尚君长追问道:“先生可知是何人得了宝物?”
海东青心道,徐行假扮的龙剑星得了玉玺,天下皆知,自己若要说谎只怕极易被识破,他们虽知龙剑星却不识徐行,说出也是无碍,于是道:“自然是‘寒星一剑’龙剑星得了去了,想必‘红尘四怪’现在早拿着宝物不知去向了。”
尚君长忽的高声道:“好!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