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心中似有大石压着,胸口闷得出奇,他腿脚不便却还御驾亲征,而刀剑无眼,此去必是凶多吉少,他宁肯以身犯险也决不向卫敖低头,的确保全了尊严,然她心急如焚他可曾想过?
如此,她片刻不愿多等,誓要追随他去,缇香苦劝无果,只好命人请了宰相前来,那些皇嗣为重身子要紧的话旁人已说了个遍,宰相无需赘述,只说了一句:“陛下临行前吩咐微臣,若娘娘执意要上战场,微臣不可阻拦。”
“那便立刻送本宫前去!”她从兵器架上取了宝剑,拖着沉重身子向殿外走去。
宰相果然没有拦阻,原地不动郑重道:“陛下还交代微臣,若娘娘此时离宫,宣城无主,便予贼子可乘之机,即便陛下前方得胜,还有何意义?”
她顿住脚步,犹如醍醐灌顶,卫良渚的用意是要她镇守宣城,以防后院起火令前方失守,真真是腹背受敌。
或许是上苍保佑,御驾亲征鼓舞了士气,箫军节节败退,卫良渚每日都从前线快马传书给她,她一颗心也随着战事忽上忽下,他在信中说即将退敌,不日便能班师回朝,教她安心养胎,临盆之日必然陪她共度难关。可是半月之后,捷报不见,连每日书信也断了。
从那日起,她夜里每每听见风吹草动都以为是他回来了,迫不及待赤脚奔出殿外,却一次次失望而归,本该心宽体广的她被折磨得渐渐消瘦,脸色苍白的全然不似有孕在身,硕大的肚子同细瘦的四肢毫不相符,好似随时都能被肚子带累倒下。
又等了几日,她已耗尽耐性,恰有兵士死里逃生从前线送来消息,卫良渚误中埋伏,几度突围皆败,又值粮草不济,眼下生死未卜。
她听后如遭雷劈重重跌坐凤椅,腹中胎儿似有感触,痛得她浑身冷汗。良久,她颤抖着苍白嘴唇,故作镇定对宰相道:“陛下身陷险境,本宫即刻启程救驾,朝中之事全权托付于卿。”
“娘娘!”宰相噗通跪下,而她不容多言,径直行到案旁,提笔疾书,未几交给宰相两张纸,道:“其中一封代本宫交予頫炀王,另一封卿当速速照办。”
此去凶险万分,宰相见拦不下她,只得将信笺收好,然心中仍有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女菀早已猜到他担忧什么,随即十拿九稳道:“魏国江山只有一个主子,天佑陛下,定能凯旋而归!”
子夜时分,她携十来亲信出了宫城,因着身孕令她异常笨重,试了几次才爬上马背,缇香含泪劝她留下,皆被拒绝,到最后竟不忍看她颠簸模样,别过头隐入谯楼阴影,连目送她的勇气也无。
她是骑马的好手,等闲骑兵都追不上她,然到底是一个身子两条命,就算她如何小心翼翼也依旧身感不适。
今夜月亮极好,竟有些像当年在草原看见的那样,彼时她还不晓得什么是白玉盘,什么是瑶台镜,后来知道了却依旧觉得牵强附会,月亮就是月亮,什么都比不上,只有一句很贴切——凄怆摧心肝。
千里之外,他一定还活着,苦苦等着她,她仰头望一眼如霜冷月,继而紧握缰绳,鞭子挥得飞快,哪怕只是见最后一面,也愿拼死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