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发生的事,一时半会传不到京师,文哥儿自然不知道他哥的险恶用心。想到他哥还在关外,他对把皇庄改换成育种基地的事就更上心了。
最后挑中个毗邻英国公家草场的皇庄,还是张仑给的建议,说是草场那边也有个校场,以后他去皇庄跟进育种计划的时候可以过去练练骑射,方便得很。
最要紧的是那边的庄子大多属于和张仑相熟的勋贵,不管在哪儿,有熟人总是更好办事的,要不然真到了陌生地头,说不准有断你水的、挖你苗的,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京师还好,不算缺水,要是换成那些旱地多的地方说不准能来个斗殴抢水。只不过文哥儿这边半途接手皇庄,底下的人不一定服气,他们得空可以去帮文哥儿撑撑场子!
张仑这般仗义,文哥儿自然欣然采纳他的意见,确定这边的土质很适合搞土豆育种以后就和赵渊把事情敲定下来。
转眼到了八月初,京师的商户们开始为中秋预热了,从京师出发去敦煌的人也陆续归来。
这里头必然没有王守仁,只带回了王守仁托人带回来的简略家书,上头只含糊其辞地说了个“平安无事”,归期什么的压根没讲。
连岑老太太也觉出不对来了,拉着王华问孙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其他人也陆续得知王守仁滞留在关外的事。得知王守仁一个庶吉士居然待在关外不回来,御史第一个不干了,捋起袖子开始弹劾王守仁擅离职守。
你说要帮朝廷去看看关外七卫,行吧,就让你去看。现在大伙都回来了,杨一清的出关考察报告也交上了,你一个庶吉士在外头不回来算什么事?!
还想不想顺利通过散馆考核入翰林院了?!
这天文哥儿照常揣着《本草》的修撰进度去内阁蹭吃蹭喝,就见徐溥招他上前,让他也瞅瞅弹劾他哥的奏本。
朝廷对京官外出和外官入京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京官想往外跑得明确出发日期和返还日期,外官入京也必须办完事就走,不能擅自滞留在京师搞多余的社交活动。
王守仁私自滞留关外属于严重违规啊!
文哥儿一脸认真地把弹劾他哥的奏章给看完了,立刻积极发问:“等我哥回来,是不是要扒了他裤子给他来个廷杖!”
怎么听起来这小子的语气里还有点期待?
文官们对廷杖这种令读书人尊严扫地的刑罚实在没什么好感,徐溥摇着头道:“若是其中没有内/情的话,自是按律处置,不会动用廷杖。”
文哥儿是读过《大明律》的,知道王守仁回来后要是上书替自己解释清楚了估摸着也就影响他的庶吉士考核,顺便罚个运灰运炭运砖什么的。
像李东阳有次错过早朝,不就改诗调侃说“更有运灰兼运炭,贵人头上不曾饶”吗?
讲的就是官员犯了错也要被罚去干点苦力活!
琢磨清楚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性质,文哥儿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哥他确实做得不对!等他被罚去运炭搬砖的时候,我会亲自带个画师去把那珍贵的一幕画下来,让他能时刻铭记朝廷的惩罚,决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刘健奇道:“你不是在学作画吗?怎地不自己画?”
文哥儿道:“我学作画还没出师,肯定画不太像,到时候我哥不承认怎么办?还是得请个成熟画师一起才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心笑道,“梦晋兄一准和我哥一起回来,到时我直接请他帮忙画就成了。说不准他去了趟敦煌,画技更上一层楼!”
这幅珍贵的《王阳明搬砖图》,就靠你了张灵!
听了文哥儿的打算,内阁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这小子不替亲哥求情就算了,居然还打算去把他哥被罚搬砖的情景给画下来,想想可真是……有点想看会画成啥样!
文哥儿大公无私地表完态,照常和老丘汇报完《本草》进度,才离开内阁前去东宫。
他踱着步子沿着宫墙往宫中走,心里琢磨着他哥的事。他哥才刚考上进士一年,居然就已经进入御史们的弹劾名单,真是太了不起了!
徐首辅把这弹劾奏章透露给他,也不知是不是爱惜他哥这个年轻后生,要他提前给他哥提个醒、做好回京后的自辩准备。
既然徐溥他们都没有严办他哥的意思,这件事问题应该不大,就看他哥什么时候回来了。
唉,难怪钱福没干几年就跑了,官场确实不自由!
文哥儿溜达去找朱厚照玩耍,还给朱厚照讲了讲皇庄那边的进度,经过一个多月的清整,马铃薯育种计划基本已经步上正轨,如今秋季马铃薯说不准都快发芽了。
可惜朱厚照还小,一时半会去不了皇庄,所以只能再宫里埋几块长芽的土豆过过瘾了。
朱厚照活力充沛得很,每天都要去看看土豆嫩芽钻出土没有。
算下来,师徒俩已经读了将近两个月的《大明律》。
本来朱厚照觉得学完整本《大明律》可以开始玩《我是大法官》了,结果文哥儿告诉他,虽然太/祖他老人家表示“一字不可改易”,可是人总是会变通的,所以在判案的时候会按照一些额外的条例来审判!
如今与律法并行的常用条例,也已经有两百多条!
所谓的条例大多是按照具体案例商讨出来的判决决定。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大家都觉得某个案例判得好,以后在遇到这种案子就会“遵循先例”。
虽然它们没有写在《大明律》里,但是它们会灵活地出现在各种实际判决之中。
所以,要分析具体案例不仅要学《大明律》和《大诰》,还要了解了解这些判决条例!
文哥儿抱着一摞自己这段时间通过采访相关官吏(追在别人屁股后面提问)悉心整理出来的各种“判例法”,表示他们学到的还远远不足以开始玩《我是大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