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要是像老三前些年那样胡球混,我也等不到现在,早就跟你离了。”说着舒了一口气接着道:“你说的也是,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又对陶如轩道:“吃了饭,你就去小雅他们家看看去,小雅不在家,老两口这日子还知道怎么过呢。顾书记也算是风风火火一辈子,却不曾最后落了这个下场,也怪不易的。”
陶如轩也有些担心顾平,应了一声道:“我一会就去。”又想起了顾小雅。可怜天下父母心,顾平出事后一直不让给小雅说,她现在还蒙在鼓里,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吃完饭,陶如轩就骑了单车往顾平家而去,路过县委的时候,不由朝楼上看了一眼,发现宁树斌的办公室竟还亮着灯,心里不免又感慨了起来:宁树斌是个很会玩弄权术的人,不管有没有他叔叔宁振全的帮助,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顾平从台上赶了下来,也算是个人物了,就是不知道下一个把他赶下台的人将会是谁。难道真如顾平所言,宁家在丰源的势力很大,是轻易动不了的吗。俗话说,树大招风,时间长了难免积怨冗甚,《红楼梦》里的贾家也算是荣耀一时了,最后还是走向了衰落,宁家想逃脱这个窠臼,恐怕也不大可能。
一路走着,顾平家就在眼前了,拾阶上楼,陶如轩的心情就渐渐沉重了起来。一周未见,不知道顾平是个什么状况。猛然间从一个位重权高的位置上下来,一般人都很难适应,更何况,顾平还经历了那么一场风波,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接受。
敲了敲门,王姨就开了门,客厅里并没有开大灯,只开了沙发旁边的台灯,屋里就昏昏暗暗的,电视也没有开。王姨也是一副憔悴的样子,好像大病初愈,见是陶如轩只勉强笑了笑,也不说话。
陶如轩进去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却不见顾平的身影,就问王姨:“顾书记呢?”
王姨抬手指了一下书房道:“在里面,已经一整天没出来了,中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看这样子恐怕是……”王姨说着话,眼泪就下来了,急忙伸手摸了一把,接着道:“他最信任你,你赶紧去劝劝吧。这要是个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陶如轩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先劝王姨道:“您别着急,什么事都要有个过程,顾书记也就是一时回不过这个劲来。”
王姨却抹着眼泪道:“这哪儿是一时回不过劲,自从你上次走了,就一直这样,都一个礼拜了。昨天更好些了,饭量也明显增加了,今天早上却又来了一个自称田桂民的,说是要跟他探讨书法。刚开始,他们聊的还挺高兴。后来那田桂民不知道给他说了什么,他听了后就又这样了。”
陶如轩就后悔不跌,当时跟田桂民说的时候,只考虑他能给顾平解解闷,却没想到田桂民会在中间传话。顾平肯定是听田桂民说了自己在王显镇的遭遇,一时气愤不过。
“王姨,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这就进去劝劝。”陶如轩说着往书房走去,却没有马上开门,而是在站在外面在门上轻轻地敲了敲。半天里面才传出顾平一声幽幽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陶如轩马上味道一股浓烈的烟味。顾平正坐在蜷缩在窗前的藤椅里,眼睛空荡荡地望着外面。
“顾书记,您还好吗?”陶如轩进去后,往顾平跟前走了两步,就见顾平的眼睛润润的,浑浊的眼白上布满了血丝,应该是刚刚流过了泪。陶如轩忽然觉得,其实人到了这一步,活着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如轩来了,坐吧。”顾平坐在藤椅里,手指头略微动了一下,其实跟没动也没什么区别,接着道:“从今往后就不要叫我什么顾书记了,还是叫我顾叔吧。我已经不是什么顾书记了,我倒是宁愿我这辈子也从来没当什么顾书记。”
顾平心情很沉重,陶如轩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顾平对面的一个圆形沙发上坐了下来。记得顾平曾说过,这个圆形沙发是顾小雅专门从省城买回来的,为了托运还花了二百多元运费。顾平还说,等他以后退休了,就坐在这种又软又舒服的沙发里看看书、写写字、养养花。现在顾平算是已经退休了,却没有心思坐这个沙发,整天蜷缩在自己的老式藤椅里。
“关秦明这个人,我看错了,政治道德败坏,恐怕连良心也坏了。张桂树是汪建设建议上来的,汪建设被捕后,他来找过我,给我说了很多,我觉得还是可用之才,就把他从一个乡镇长提成了王显镇党委书记,现在回头想想,自己当初也是一时被他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他能在汪建设被捕后马上出卖汪建设,就说明他的品质是有问题的。我竟然相信了他。”
顾平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陶如轩就知道,田桂民将自己在王显镇的遭遇全告诉了他。他这是一时气愤难平,话中却也透着一股垂暮的丧气。
陶如轩将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想了想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张桂树想上副县的事情,您应该知道。他这么做无外乎是为了讨好宁树斌,其实并无大错。另外,今天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找我谈过了,工作的事情也基本得到了落实。至于关秦明,我觉得他本身就有些胆小怕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