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有些肉痛,但柯林还是付了六个奥里。以平均收入来算,一个普通市民三天的工资。
酒吧里到处都是些喝了劣质勾兑酒后烂醉如泥的人,也不知道是应该说他们心大,还是命大。
酒精似乎有着不逊色于药物的成瘾性,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底层人的难以自律,和中上层人的好奇心,最终都将化作暴利。
……
朱莉欧掀开了黑色面纱的一角,低下头啜饮盛在杯中的酒液,然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个爱聊天的酒保,这时已经走开去照顾别的客人。因为一会还有事情要办,柯林没有喝自己的那一份。
“怎么样?”
“混了木屑的肥皂水。”朱莉欧微微皱着鼻子说:
“或者说什么都像,就是不像酒。”
柯林低声做着确认:
“一会要说的话,都背熟了吧?”
“嗯。”朱莉欧小声答应着。
几天前朱莉欧要求让她亲自出面的时候,只凭听见平时只言片语的线索,就拿出了一个让自己也难以拒绝的方案。
甚至一定程度上,她为一筹莫展的自己打开了新的的局面。
但那仿佛就像一闪即逝的灵光,之后她再也没有那样出众的表现。
就像一只任人操纵的木偶。
朱莉欧为什么要提议亲自出面,柯林到现在也没有琢磨清楚。
这不是一件可以忽略的事。毕竟不知道动机,就很难确定彼此是否利害一致。
“你让自己的处境更危险了。”柯林说。
“那我可能得小心一些了。”她的回答甚至有些俏皮。
“何苦呢?”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
那时的朱莉欧说得模棱两可,就像是在复述哪个国度的谜题:
“有人能弄清楚自己做每一件事的理由吗?”
“我最近才开始发现,原来我一直都不认识自己。”她说:
“我也希望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毕竟这些想法太让人不安,就像一切都在幻生幻灭。”
她略微惘然地说:“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
或许刚刚失去信仰的人都会有类似的想法。
“现在,我只知道自己必须那样做……”
是为了让卡佩罗家族延续下去?还是为了从这件事中攫取更多利益?或者只是公寓里太闷了想出来散心?甚至为了让自己身处险境,从而引起阿雷西欧的注意?
可能全是,也可能全都不是。更具体的原因,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理由也有强烈的冲动,所以它才是此时最应该做的。
从理智上来说,柯林觉得不应该相信她。而且这件事都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但是不知道是贪图潜在的回报,还是因为莫名的同感和好奇心。
他又开始觉得,也许可以冒这个险。
…………
角落里那台破烂的钢琴被人奏响,隐约能听得出来坏了三个琴键,旋律中偶尔会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令人脸红的表演在不远处的舞台揭幕,人群中时不时发出激烈又龌龊的欢呼声。朱莉欧没有望去那个方向,只是低头小口啜饮着杯中之物,即使那难喝得要命。
“刚才我看到自己的舅舅了。”她眼睛微微迷蒙地说,声线中却没有丝毫醉意:
“他就在这里。”
柯林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十来米外的阴影处,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横在躺椅上,搂着不少热火的女人。
本来就是某个卡佩罗的地盘,碰见朱莉欧熟悉的人并不奇怪。
朱莉欧喝干了酒,松开放下镂有花饰的黑色面纱一角,像在追忆似的:
“舅舅是少有的不会恨我是个废物的人,他一直对我很温和,我以为他是个本性亲切的人,比其他野兽要好很多。奈维欧死后不久,他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想他那句谢谢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像现在过的这么自在。”
朱莉欧说着这些话,眼中有着不知名的情绪。
这时里卡多回来了,他刚刚从几个枪手那里获知了情况,附身将一切告诉柯林。
柯林微微沉吟了一会,用手指敲了敲吧台,示意不远处的酒保过来。同时他侧身对朱莉欧说:
“看来他就是你最早的观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