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随着江央一路穿行过一排排如鸟笼一样的木制栅栏,来到了马厩前。
江央亲自牵了两匹快马,将一条缰绳递到了朝牧手上,身后的侍卫早已习以为常,没有半点要跟过来的意思,似乎堂堂一位郡主偷跑出去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再者说,出了这个大门,就不归他们管了,那是暗卫的事。
两人两马一前一后,一路奔行,飞快的穿过街井闹市,穿过山村田野,抵达了他们儿时记忆中经常捕野兔、捉蛤蟆的那片山林。
江央首先翻身下马,撇了一眼一脸阴郁的朝牧,淡淡的说了一句:“这里四下无人,你想干些什么就干吧。”
朝牧明显是愣了一下,他悄悄打量着四周,确定确实无人跟踪后,面色复杂的看了江央一眼。
江央那句“你想干些什么就干吧”不停的在他脑中回荡,像是恶魔的低喃。
心中有一个声音说道。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就能为父报仇了。”
“杀了她就能让博海痛苦一辈子。”
“你还在犹豫什么,她是仇人家的女儿啊!”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朝牧满脸狰狞,他走向江央,一把将她推倒在雪地中,跨坐在她不堪盈握的小腰上,双手抚上她白皙的脖颈,十指用力……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江央感觉死亡距离她越来越近。
朝牧一边扼住她的咽喉,一边问道:“你知不知道我的阿爸被人杀死了?”
“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我阿爸?”
“你知不知道是谁家在逼迫我们为奴?”
“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啊?”
江央额上青筋必露,她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抚摸着朝牧额前的刺青印记,艰难说道:“我~咳咳~知~道~我~都~知~道~”
朝牧忽然间眼神黯淡,不再带有一丝色彩,毫无波动的平静说道:“那就请你,去死吧。”
脖颈间,十指骤然收紧,无意间,忽然瞟到了江央望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母亲最后望向父亲的眼神,眷恋而凄然。
朝牧忽然感觉,自己全部力气被抽干了,停在江央脖颈间的双手是无论如何也再难向前进上半分。
他从江央身上爬起来,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巴掌。
随着脖颈间压力消失,江央也猛的坐起来,艰难的咳嗽了一阵,随机可怜兮兮的望着朝牧,忽然“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谁让我就生在亲王家,我也没得选啊。”
“我只知道,我只知道,你想躲开我,你要躲开我,你再也不要江央了。”
小姑娘越哭越伤心,朝牧被她哭的心烦意乱,只见他猛然间将江央抱起,翻了个身,对着屁股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哈?亲王郡主殿下是吧!亲王郡主殿下是吧!还让我跪下是吧!还让我跪下是吧!”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朝牧丝毫没有留手,起初小姑娘还想用手抵挡,但在对方暴风骤雨的攻势下,也只能认命似的逆来顺受了。
直到对方打累了,她也哭累了,她才就这么梨花带雨的看着他。
朝牧被她看的有些发毛,干咳了一声问道,“你干什么?”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说道,“朝牧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报仇的方法其实有很多种,比如你把仇人家的女儿娶了,成天在他面前恶心他,是报仇;再比如你把仇人家的女儿睡了,让她怀上自己的骨肉,也是报仇。”
朝牧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心中感慨着亲王家的女儿果然都早熟生猛的紧啊,随后一句狠话也不敢撂下,逃也似的跑走了,只留下身后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
随着朝牧远去,江央由一阵哭一阵笑的好一阵,这才在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两人心中的这道坎总算是迈过去了。
果然,重症者之下要下猛药啊。
身后树林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名老者,只见那老人鹤发童颜,白眉鹰眼,一身无匹的锐利之相。
对方缓缓说道:“若是那小子手上劲道再晚松了半息,我便要出手了。”
江央转过头,笑颜盈盈的望着对方道:“金巴爷爷,您跟我说句实话,朝牧哥哥究竟会不会杀我呢?”
那名被唤作“金巴爷爷”的老者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冷哼一声:“杀不了,他有杀意,但没杀气。”
江央又是“咯咯咯咯”的笑出了声,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随即便脸色一变,充满着狠辣果敢的嘀咕道,“他敢不理我,我就敢跟他赌命。”
名叫“金巴”的老者颇为不爽的附和一句,“真不明白,你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优柔寡断的废物。”
江央眼神迷离,痴痴笑道:“金巴爷爷,我们家,杀伐果断的主儿还少吗?”
老者伫立在原地,久久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