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足的兴奋之后,白武侯很快便收敛神态,回归了往常那一丝不苟的模样,之后向鹿芷瑶再次低头行礼,便抖动道袍,卷开一片晦暗的洞天,踏足其中,消失于罅隙桃源。
而送走白武侯,鹿芷瑶才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十足蠢货,什么狗屁不通的计划,简直脏我的耳朵……堂堂冥宗,内里竟已失智到了这般地步,你们就捧着这毒素入脑的新仙律自我灭亡去吧。”
而嗤笑之后,鹿芷瑶却又自嘲起来。
“不过,对上这种蠢货,我都要动用外挂,强行扭曲其心智立场才能获胜……也着实称不上精彩。不过此次之后,应该不需要你再辛苦了。白家,已经是我凝渊图上的背景物了。”
而顺着这自嘲的笑容,鹿芷瑶开始简单地妆点自己,先是逆运仙元,令其如同锋利的凶器在体内横冲直撞,让本就重伤的身躯顿时雪上加霜……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从内部绽开,将仙人的气血源源不断泄漏于外。就连她一向珍爱的长发也枯槁、焦曲、断裂了些许。如此伤势,越过了某个阈值,让鹿芷瑶整个人都呈现出衰败之相。
在此基础上,她才吞服下一枚仙丹,令身上的伤口飞速愈合……只是伤口虽已闭合,惨烈的痕迹却仍清晰的残留着,那一头光泽饱满的长发,也被她并指成刀,斩去了三成,只余下披肩的长度,略显狼狈地披散着。
至此,她就仿佛是刚刚经历过一场不堪的蹂躏,神态虽从容,却明显只是在故作姿态。
之后,鹿芷瑶特意拿出一面镜子,细细审视着这副卖相,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刻意了点、流俗了点、擦边球了一点,但毕竟要迁就对手的智力和审美,这样应该就妥当了。”
妥当后的鹿芷瑶,终于沿着一寸门走出了这罅隙桃源。
桃源外,已是人间炼狱。
血河南岸的宋家堡,本是墨州颇有美名的人文秀丽之处,此地既有蓬勃张扬的几个修行大家,更有沉淀了数千载历史的精致古城。每逢春日河水格外清澈之时,便会有船队商旅沿河而来,络绎不绝,而城中的人也会投以热情真挚的迎宾礼节……
但是,这些曾收录于史书的一切美好,如今都已荡然无存。城中遍布断瓦残垣,而充斥在瓦砾与残火之间的,则是数以万计的行尸走肉。
白武侯尾随白澄而来时,只是简简单单的顺手而为,便将这座失去定荒基石庇佑的城市毁于一旦。而在他被强行扭曲心智,受命离间,满怀殉道者一般的心思回归白家之时,也不曾真的低头看上一眼自己亲手造就的惨状。
废墟中,一个熟悉的面孔,载着不那么熟悉的纠结之态,等候鹿芷瑶已久。
“师姐……师姐!?”
秦牧舟见到鹿芷瑶时,便即一惊,许多酝酿在心中的话语烟消云散,不由地疾步上前。
鹿芷瑶却摆摆手:“装的,不必当真。”
“但……莫非是冥宗!?我见到他刚刚志得意满而去,手中似乎是师姐你的……”
“好了,咱们时间都很宝贵,就别作这无谓的寒暄了。”鹿芷瑶说着,嘴角微微牵动,令表情呈现出熟悉的嘲讽意味,“刚刚白武侯是跟在你后面进入洞天的,你但凡真有关切之心,也该闯进去救人了。”
秦牧舟顿时急道:“我被师姐你驱逐出那小小洞天时,不慎迷失于天外乱流之中,刚刚才脱困而出!并,并不知道师姐你遇险,若是知道,我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鹿芷瑶沉默了下,点点头:“也对,你并非绝情之人,是我错怪你了,抱歉。”
秦牧舟有些手足无措:“呃,也,也不必如此。是我之前让师姐失望了……总之,现在……”
鹿芷瑶说道:“现在,先说你的正事吧,在外面特意等我,是有事情要告诉我吧?”
“……嗯。”沉默片刻后,秦牧舟用力点了头。
“好,我同意了。”
秦牧舟沉默了更长时间,才迷茫道:“什么?”
鹿芷瑶笑道:“你想做的事,我同意了啊。”
“我,我想做……”
“你想带着秦家投降,我同意了。”
这一刻,秦牧舟的面色陡然苍白:“师姐,我不是……”
“不,你就是。”鹿芷瑶摇摇头,“咱们做了上百年的师姐弟,这点心思我还是能明白的。而我也不会让你为难,如今这个局面,你再陪我强撑下去也没意义。而我也的确需要你带秦家投降,所以,放手去做吧。”
秦牧舟面色越发难看:“师姐,师姐,我……”
“别这么害怕,我不是在说反话,也不是要从今以后与你恩断义绝,而是在认真叮嘱你,放手去做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过,在你走之前,我有些话要说,你应该听好。”
秦牧舟这才在脸上恢复些许血色:“我听着,认真听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