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怎样的人,可以分享给我你的看法么?”
“她,很美,像迎春花,笑的时候,周围会变亮。只是后来,我不怎么见得到她笑了。”
他问起无关紧要的杂谈,关于傅千蔓,关于他的生活,关于齐涛的治疗。任明睿的嗓音在逐渐变轻,变弱,直到仿佛是昏昏欲睡时耳边念着摇篮曲的声音,为高咏思调整到舒适的环境,直到他沉浸在平稳的情绪中。
“你说过,她不在了。你做这一切,是希望我们帮助她,找到她,对么?”
“是。请你们帮她。”
“可以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们吗?关于她的一切。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接下来,静谧的房间中,只有高咏思轻柔的自白。
“从遇见她起,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幸福。齐涛是个好人,绅士沉稳,长得帅,家世好。我爱她,希望她这样美好的女孩能和齐涛在一起,一定会得到幸福。但她太傻了,又太善良,怕自己的出身配不上齐涛,一定要伪装成有钱人家的孩子。从那时起,她变得拮据,很需要钱。我好担心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每晚守着她。
“她和齐涛约会的时候,会在八点左右回家,最晚不超过九点。嗯,这也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齐涛是个好男人。回到家,她会忙碌一阵,可能在,然后洗个澡,晚上十一点钟睡觉。我爱她,所以必须等我看到她的灯关上,确保她每天的平安,才会安心地离开。那一天,我和以前一样,在她家楼外的草丛里为她守夜,但那天,她没有在十一点钟关上灯。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直在楼下望着她的窗口守护她。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四周只有安静的风。为了能一直守着她,不被别人误会我是变态,我找到一处灌木丛,蹲在当中,正好看得到她的窗户。而我蹲下后不久,从路口走进来一个男人。”
高咏思的声音出现了波动。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也在看小蔓的窗口,一定是个坏人。但我做不了什么,只能祈祷小蔓锁好了门,可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她竟然匆匆忙忙跑下了楼。她急忙地启动车子,那个男人钻进了后座!我、我看到了影子,他勒住了小蔓的脖子!小蔓在挣扎,却突然之间不动了。男人走下车,他向四周看,把她扔到后备箱里开走了车。
“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把小蔓抢走!他载着小蔓从我眼前飞驰而过,我立刻冲上马路打了一辆车跟上去。是老天保佑我,那个男人在等红灯,让我追上了他。我一路追,不知道追到哪里,周围越来越荒凉,车越变越少。他开进了一片荒弃的烂尾楼。不能再追了,那里一辆车也没有,会被发现,我只好下车,偷偷摸进去。
“周围没有路灯,我摔了好几跤,找不到方向。就在那时,我听见了小蔓的叫声!有了她的声音做指引,我很快找到一个仓库的大门前。大门虚掩着,我从门缝向里面看……她在哭,在求救,在叫喊,但我做不了什么,那个混蛋,他、他勒死了小蔓……杀掉小蔓后,把她……把她……之后,这个禽兽载走了她的尸体,在我面前,让我眼看着她……”
高咏思哭了起来,像刀刮黑板。他留得满脸泪水,身子抖得快要散架,蓦地,他停止了哭泣。
“小蔓离开后,我浑浑噩噩地过生活,一定是老天知道我的痛苦,让我发现汤俊晤和那个杀死小蔓的人在街边小摊吃东西!”他的眼神瞬间充满了仇恨,像恶鬼一般:“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所以我开始了计划,直到计划成熟,我拐走汤俊晤,引你们来调查,替天行道,为小蔓报仇!”
“故事讲完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任明睿安静地听,在他陈述的过程中,神色渐渐变沉,现在只剩下一种单纯的冷酷:“之前傅千蔓被汤俊晤在食物里投过针,你知道这件事么。”
高咏思瞳孔骤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么?”任明睿冷冷地强硬道:“可是院长已经和我们说了,这件事全校的老师都知道。而且你杀汤俊晤带有明显的复仇特点,是针对汤俊晤个人的。”
他的肩膀一下瘫下来,趴在桌子上,用贪求的双眼看着任明睿,两只手拉着手铐用力前伸,握紧任明睿冰凉的手套:“我爱她,我爱她,可我帮不了她,我做不了什么,我做不了什么啊……”
印证了他前天过后不断思考的事,任明睿一把甩开他的手,像在躲避污秽不堪的垃圾。“爱会让对方在自己眼中变成世界的主角,给人为他而奋不顾身的勇气,像手术的麻醉药让你熬过荆棘割伤的痛苦。你口口声声说爱她,把对她的爱描述成了天地间最不可撼动的磐石,不过是一块镀银的泡沫,虚假的塑料珍珠,她只是你想要摆布和欣赏的玩具。
“如果你爱她,你或许会在第一次见到汤俊晤的恶行时制止,你或许会安慰会告诉她你站在她这边,你或许会为自己的无能懊恼求助别人帮助她。你更会在曹彦出现在她家楼下时就站出来询问他要做什么,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先杀后奸也不报警。你只是旁观,和所有人一样,害怕牵连到自己,看着她经受折磨,漠视着她的生不如死,反复说着‘我什么也做不了’,和围观者一样‘我无能为力’的恶心台词。你杀了汤俊晤,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斗不过曹彦,说父债子还仿佛天经地义的话,不过是自我满足的泄愤,自以为是的伟大无私。别给你变态的行凶贴上为她报仇的悲壮奖章,你从始至终只为自己罢了,不配拉上傅千蔓。”
任明睿坐在茶水间,轻轻揉着跳动的太阳穴,“我再也不想看见他,多看他一眼我都恶心。”
“放心,他要收监了。”孟然向门外张望,坐下来半搂着他的肩,“何必总为这样的人生气。”他思考片刻后道:“原来我们找不到车是被曹彦开走了。刚才他陈述的内容,我认为有必要调查。”
“嗯,对,你说得对。”任明睿在这个不怎么合适的时候,却脑子里蹦出一个可能会挨批评的调查方法。
“我有了个不太馊的馊主意。”他不皱眉,也不苦着脸了,而是看着孟然坏笑道:“你把小承借给我用用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