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噼剥,熊山中的夜静得星子也要掉下来。
辛鸾却没有回答他,很无关地说了一句,“邹吾,我为你唱首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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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
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墉城,南阴墟的驿馆中。
一人大开窗牗,同样的烤火望月,苍白消瘦的手指从厚厚的风毛大氅中伸将出来,颇有节奏地手敲木几,轻轻念唱。
男人近四十余岁了,容长脸,丹凤眼,看起来保养甚好,内里碧水青衫,容貌有如诗的气韵。此时他拔了发簪,长发铺了满地,和那厚厚的凫靥裘在月下明明暗暗、交相而映。
此人名向繇,墨麒麟的副相,是南境数一数二的人物。
年轻人不了解他的,乍一听他副相的名头,见人,会奇怪他文气荏弱。有些年岁的,知其故事的,见了他,可能又会惊疑他容颜如此清秀俊朗,全然不是那等狐媚之人。
门外的兵卒忽地起了两句口角,大概是在争新买的桂花糖糕怎的还要层层盘查,向繇眉头轻蹙,喊了声,“甚么事夜晚吵闹?”门才吱嘎一声开了,迈进来的竟是前几日还在南阳到垚关一路布防的申豪,少年人披坚执锐,显然还没换过衣裳,进了门率先就喊,“小婶……向副,是我!”
向繇惊讶:“阿豪?”
申豪折上门,快步走了进来,这才好生抱怨:“齐二那竖子岂有此理!接待您,又不是软禁您!我来的路上看到了桂花糖膏,想着要给你带来的,居然给我扣下了!”
向繇笑着摇头,只当少年人多有冲突,顾着给他倒了杯茶,紧道,“渴了吧,喝杯水再说,吃完饭了吗?饿不饿?我让人送饭来?没听说赤炎十一番调动啊,你怎么来了这儿?”
“害,不用不用,我吃了,喝点水就行。”
申豪大喇喇掀开向繇的厚氅,腾开个位置坐下,“婶婶问我怎么来这儿了,这个说来话长,前几日一直在外面找小太子,先帝丧仪大典,我这才回来的。三、七、十四番镇守神京,剩下的这几日也要到了,现在上面那位看我不顺眼,也不管我,反正我也没带多少兵,就来了。”
申豪像个看见长辈的小孩一样,林林总总说了一堆,向繇听着,偏偏只抓着一句,“什么?你说济宾王不肯重用于你?”
申豪,又称小“飞将军”,最擅往来呼啸、快马突袭,是赤炎这一辈中最拔尖的少将军。虽然说不上朝野看重,但也是天子骄子,哪里受的了他人冷落?
向繇长眉狠狠一挑,护短之心乍然腾起,冷冷道,“我说北境请功单子你的名字怎么就能排到第二页去了,你擅突袭,济宾王排兵布阵这是瞎了眼才能把你安排在大军团混战的右翼,你且细细说来,我来为你做主。”
这般体己贴心的话,非向繇申睦不能说,申豪闻言一个负气地把杯子撂下,像是沙袋开了口子一般开始宣泄:“婶婶,我原也不是想跟小叔叔你们说的,我赤炎拱卫的到底是东境的神京,许多事情说多了,总要被别有用心之人说是心怀二意,与封君私相授受,最差别人也要说我年少不经事,摆不平了,就要躲在你们身后为我撑腰,我真刀真枪上战场,原也不想被人说的那么没用!但济宾王实在是欺人太甚,北境一役对我多方避嫌,我原以为是自己多心,可是他最后宁可提拔一个山沟里的放牛娃去突击,也不任用我,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更是……婶婶,你可知道他齐家如今嚣张到什么地步了!”
纵然向繇也在东境安插眼线,但到底鞭长莫及,许多消息来源并不灵通。向繇眼中露出疑惑,申豪忽地抓住他的袖子,扯了扯,低声道,“婶婶可知道齐嵩就要去北境管事?”
向繇闻言,姣美的眼睛狠狠一眯,“你说什么?”
眼前荏弱的男人眼神中陡然现出凛利的杀气,申豪被他气势所迫,忽然就怯了三分,懊恼起刚刚言有歧义,“婶婶别急,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像是济宾王怕齐嵩这个文臣压不住阵,他有意另设一职务,不给北君的头衔,但先让他统摄北君事务。”
茶水被重重一磕,猛地飞溅出来!
“荒唐!”
向繇苍白的五指攥紧了杯壁,握得手指凄厉到惨无血色,“要一介文臣和裂土的封君平起平坐,济宾王他是想羞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