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沉驰并没有亲自去隔离中心接他,也再没有猎豹欢天喜地地跑过来迎接他们。
他就是豹子。
倒是可以自己迎接一下自己。
沉驰不在家中,霓雨并不感到奇怪,沉驰身负要职,没道理陪自己这个寄生人。
可他渴望见到沉驰。
手术之前,人类的理智告诉他,不可随便上到二楼,他只上去找过沉驰一次。而现在,寄生人的基因里有了兽类的原始本能,他晕晕乎乎地上去,走到沉驰门口时,忽然难以维持人形,以兽态就地躺了下去。
这一趟,就睡着了。
二楼铺着厚厚的地毯,对豹子来说,倒算是一个不错的打盹儿地。
“怎么睡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极有质感地飘入空白的梦中,霓雨醒来,恍惚地抬起头,看到了一身黑色军装的沉驰。
“先生。”他试图站起来,属于人类的意志却没能支配身体,他窘迫地发现自己前肢前伸,后腿和臀部高高翘起,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
这太尴尬了,他简直不敢看沉驰此时的表情。
他还记得,自己每一次出丑时,沉驰都会弯起唇角,仿佛被取悦。
他多次想过,当自己彻底好起来,回到“炽鹰”之后,一定要告诉兄弟们,上司心肠坏,以别人的窘迫为乐。
可是再一想,却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因为若是兄弟们问少将以什么窘迫为乐,他不可能蠢到把自己供出来。
“你倒是悠闲。”沉驰果然被这个夸张的懒腰取悦了,语气与刚才稍有不同,“不过能请你挪开一步吗?你挡着我的门了。”
伸过懒腰之后,霓雨浑身都舒坦了,立即让开一步,看着沉驰打开门。
沉驰说:“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霓雨愣了两秒,转身往楼下跑去。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兽态休眠,他已经能够变回人形,但他还没有习惯这种变化,更不习惯在沉驰面前变来变去。
半小时后,霓雨穿戴整齐,重新出现在沉驰面前。
“先生。”他的声音不再像刚长出寄生纹路时那般沙哑,已经趋近于他本来的音色。
“嗯?”沉驰脱下军装,此时穿的是深灰色长袍。
他正靠在窗边,看一本黑色硬封的书。
书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了。
霓雨认真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沉驰单手握着书本,目光在霓雨脸上停驻半分钟,“什么问题?”
霓雨觉得自己很紧张——尽管这种紧张毫无由来,并且莫名其妙。
他咽了口唾沫,说:“我很感激您给了我一个安稳的恢复场所,比起‘炽鹰’的宿舍,这里更适合我度过恢复期。不过,不过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愿意收留我?”
“收留”这个词,是他斟酌多次才选定的。
他的词汇量不大,粗人一个,能找到这样一个放低姿态,不会冒犯对方的词实属不易。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没能妥帖地表达心中所想。
片刻,他看到沉驰向自己走了过来,手中仍旧拿着那本黑色硬封的书。
猎豹的嗅觉相当敏锐,他嗅到了在空气中扩散的气息。
是沉驰的气息,手术之后,一直抚慰着他的就是这种气息。
出神的间隙,沉驰已经走到他面前。
下巴被一个冷硬的物体抬起,正是那本黑色硬封的书。
他被迫微扬起头,喉结不由自主地抽丨动。
沉驰说:“是谁承诺过,会留下来陪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