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白惊鸿时,我总是不禁谦卑而谨慎的,虽然我总是尝试用辈分这个东西来打击他。我从不敢说对他有多么了解,事实上我打心底里的确认为,我对他就是不够了解,但是他流于表面的一言一神,我却能够飞快地解读。
因而他这不经意地一蹙眉,便令我解读到,“艳艳有危险?”
白惊鸿问我是不是确定方才见到的人就是艳艳,我便将自己的衣袖又闻了闻,确定那点残余的不属于我的味道,来自艳艳身上的脂粉香。就算是有人可以变化成她的容貌来骗我,但也变化不出这种味道,因这是母亲的味道。
我向白惊鸿点头,便考虑是不是现在就该去追回艳艳,白惊鸿却说:“是羽兮自己闯了九重天,本君陪你去天水墟,不是天君的安排。料想是天君知晓本君受伤,因而将计就计,将之说成是一场引蛇出洞之计,使穷奇防备,不敢轻易再对你出手。”
“羽兮想要对我下手,若是无法攻克你和天君这一关,便会从我身边之人入手,我身边的人只有艳艳。”
白惊鸿点头,“所以照理说,天君应该不会允许艳艳离开九重天,她既离开了,且见到了你,一定是有人暗中帮她,也是借此告诉你,艳艳会有危险,引你离开仙踪林。此事,还是先行告知天君。”
“可若是晚一步……”
我十分担忧,也十分纠结,白惊鸿怕我冲动,紧紧握着我的手腕,“他就是要你着急,要你主动离开天君和我的保护。”说着,又扶着我的肩头,愈加慎重地道:“上次在天水墟,我知道无论如何都护得住你,才敢冒险,现在我有伤在身,出了这仙踪林,我便护不了你。”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该怎么办,等到羽兮发现天君已经出动的时候,想要救出艳艳是不是就更难了。
可是我又不能去交换艳艳,一旦我落在萧安骨等人手中,对这六界苍生,干系就重大了,说起来,艳艳除了对我来说十分要紧之外,与六界苍生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啊。况且白惊鸿一向也不喜欢她,我都不好意思让他为我一而再地犯险,更不必说让他为一个自己一向反感的人再折一根翅膀什么的。
况且那穷奇与混沌,都是上古之兽,曾跟在萧安骨身后开辟六界大杀四方,又能在天玑冢的戾风摧残之下活着逃出来,就算天君亲自到场,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我很发愁,白惊鸿见不得我发愁,便唤了一声“三叔”。
房外便进来一人,我早知道这边一直守着一个人,且是魔道中人,只是既然是白惊鸿默许的,总归是无害的。
进来这人仙姿甚是飘逸,容貌自是不必多言的清俊,但目光看来比白惊鸿老练许多,既唤做“三叔”,应是比他要长上一辈的。
我记得在凡间的时候,我便差点逮到李叹与“三叔”私会,如此看来,他便是白惊鸿在凡间的智囊,或许也是将白惊鸿引入魔道之人。
我便又想了想,从溯世镜的记忆中开启些印象,看着来人说:“你是……叶三生。”
这人挑眉微微一笑,不作寒暄,白惊鸿便将我推到这人身边,说:“她就交给你了……”不等他再作交代,那人便大喇喇地将我的手臂扯住,依然笑眯眯地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知道该带她去哪儿,你小子放心吧。”
叶三生说着,转头对我又是轻佻佻地笑上一眼,白惊鸿便不悦地蹙了蹙眉,“对她规矩一些。”
如此我便晓得,这叶三生是个不大规矩的人。
他将我带去了一片荒蛮之地,唯有一座千层高塔巍巍耸立,远近皆是晴空万里浩然正气,那高塔看似寂静,但只要用灵力稍稍一探,便知其中有千万妖魔正在挣扎嚎叫扭曲狰狞。
“千古塔,那这下面就是……”
“天玑冢。”
叶三生说着,变出一套石头桌凳,仿似郊游一般懒洋洋地坐上去,又摸出一壶小酒,潇洒恣意地饮上一回,想起我还立在这头,便将酒壶伸来,眼神询我饮是不饮。
我对饮酒这件事没什么态度,但既然白惊鸿提醒了这人不大正经,他的酒我还是敬而远之,免得遭了作弄。
叶三生口中念着“无趣”,将酒壶搁下,便在台上置了张琴,幽幽地拨弹起来,道:“萧安骨的魂魄就在下面,这便是最危险之地,穷奇料不到你敢来这里,放心吧。”
我在心中诽腹,这就是你明知道将自己叫做“三叔”的人正在外头犯险,却还能气定神闲在此拨琴弄曲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