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想,司命的笔杆擅长作弄人,却怎么也调皮狡猾不过天意。
譬如服毒这件事,若我只是苏眠眠,为了苏北府几百条人命,为了报答李叹的深深情义,苏眠眠这毒虽也服得纠结,但可算得上甘之如饴。可是天意让我喝了假的孟婆汤,我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我从小对苏北府就没有同根而生的感情,根本就不在乎那几百条人命,且保也无用,苏北府早晚还是要死光的,我更知道李叹是个短命鬼,若不是剧本摆在那里,我恨不得这次就直接依了李鸢的吩咐,将他毒死算了。
所以这毒服得我有些怨气。
服了毒我还得去找宋折衣,让他去苏北府救人,但我还没出动,宋折衣就自己送上了门来,是小玉带他来的,且他来的时候,背了个远行的包袱。
小玉神神秘秘地将宋折衣引进来,宋折衣进了门,小玉就开始给我收拾行囊,嘱咐道:“今夜二殿下有客,多半不会过来,小姐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玉说着,飞快地挽好了一个包袱塞进我的怀里,我很懵,看向宋折衣,宋折衣略略一顿,道:“小玉说你找我。”
我看看自己手里的包袱,又看看宋折衣肩上的包袱,犹豫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小玉便将我们往门外推,认真地道:“等二殿下发现想走也走不成了,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宋公子,千万照顾好我家小姐。”
小玉推得着急,使我连连后退,险些撞在门框上,宋折衣便急忙伸手用手掌在门框上垫了垫,确然只是垫一垫,只是叫外面的人来看,却是将我搂了搂。
李叹就站在院门口,端着手臂将门下我们这主仆三人看着,小玉瞧见李叹就老实了,急忙低下了头,我和宋折衣背对着院门倒是没看见,宋折衣将我扶起,轻声地问:“你没事吧?你的脸……”
我正摇头,才听见李叹的声音在几丈外传来,“表哥难得过来,怎不差人知会本王。”
说着才踏步向这头走来,揽了我的肩头道:“刚巧今日府上来了位宾客,是个琴师,表哥擅通音律,不妨随本王前去小坐,或能高山流水觅知音。”
他说的轻轻巧巧,仿佛全没看出来我们这是准备私奔的架势,唔,是了,这是在给我和宋折衣留个台阶。
我急忙将肩上的包袱卸下来也塞给宋折衣,又对李叹道:“表哥听说了苏北府的事情,正要赶过去,刚好我也想家了,便打点了些东西请他一道带回去,路程遥远,还是不必耽搁了。”
“唔,表哥也听说苏北府的事情了么?”
宋折衣便沉下脸来,略有所思地道:“是有一些耳闻,没想竟是真的。”
李叹便笑笑将我塞过去的那张、显然是女儿家背的包袱往宋折衣的肩上提了提,道:“那便有劳表哥走这一趟,事成之后本王必向父皇美言,为表哥谋个正经官职,为宋家光耀门楣。请。”
李叹伸掌做了个请人上路的手势,宋折衣微微看我一眼,我摆摆手认真地道:“去吧,快去吧,我爹的安危就拜托你了,折衣哥哥。”
过往我会这样叫他的时候,必是有求于他的时候,且这次当着李叹的面这样叫,宋折衣便有效地接收到我言语里的信息,苏家确实有难,确实需要他的帮助。
宋折衣不再多说什么,向李叹扶手辞行,转身既去,行止稳重、干脆利落,是个值得托付倚赖之人。
但是他走了,我应该就没那么好运了,方才李叹装傻给台阶,是不想外人看笑话,可关起门来是另一回事。我倒是还好,毕竟李叹现在喜欢我,纵容我也不是一回两回,左右死不了我的,小玉的麻烦应该更大一些。
李叹转眼眯眸看向我们,我便急忙将小玉护在了身后,挺着胸膛道:“是我让小玉叫他来的,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许吼她!”
“你以为本王吼她两句就算了?”
“那你还想怎样?!”
“记得那日在悬崖陪你胡闹的人么?”
听说阿福现在还吊着膀子下不来床呢,其余几个练家子倒还好一些,阿福那从小没吃过苦的,险些丢了半条小命。
我将小玉抱着护在怀里,看着李叹道:“小玉从小陪我到大,你要怎么罚她,我便怎么罚自己,你,你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