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回到雪梨小筑的时候,已是疲惫万分。良儿笑吟吟地提了一盏灯笼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来了,上前殷勤招呼:“小姐玩得可高兴?奴婢已是给您备好了热水,熏好了被窝。奴婢伺候着小姐泡个热水澡,包管小姐今夜睡得舒舒服服,梦也不做一个。”
夏瑞熙刚见着那一桶热腾腾香喷喷的洗澡水,就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不由好生夸赞了良儿几句。婉儿见夏瑞熙与欧四少显见是不成了,心中本来就不舒坦。一回家又见着良儿讨好卖乖,更是不舒坦,便脸色不善地上前挤开良儿,笑道:“小姐,奴婢伺候您卸妆啊?”
夏瑞熙没有理她,笑着对纯儿说:“纯儿,你今天表现很好。忠心护主,明日赏你鸡腿吃。你们都要向纯儿学,莫要忘了自己的本份。”
婉儿如果是个明白的,就该收敛收敛,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她虽明白夏瑞熙的意有所指,却不从自身找原因,反而更加怨责纯良两个丫头抢了她的风头,害她处处被夏瑞熙责骂。
夏瑞熙在床上捂得暖洋洋的,全身舒泰,正要睡去,就听见良儿在外间低声笑道:“两位姐姐想必也累了吧?我也给两位姐姐准备了热水烫脚呢。今夜就由我守夜好了,两位姐姐可以早些休息。”
纯儿道:“良儿,辛苦你了。今日跌着的地方可有擦药?”
婉儿冷笑:“你当时为什么不给红儿那小蹄子打回去?明日那边肯定还要去告诉夫人的,你绝对要受罚。又吃苦又丢脸,小姐养你做什么?”
良儿道:“婉儿姐,难道我和她抓得头破血流的就体面了?也不知那红儿发什么疯,怎的就找上我了?”
婉儿冷哼一声:“定然是你刚升了二等丫头就自以为了不起,不知天高地厚,太轻狂,才会招惹着她们,引起众怒。”
良儿急道:“我没有。”
婉儿冷笑:“你没有?为什么人家就不找纯儿的麻烦,单找你的?你看看你,对我都是这样牙尖嘴利的,见着不如你的,必然更是厉害。哟,小丫头,刚来时我以为你是个老实怕事的,这还没几日呢,狐狸尾巴就露出来啦?”
外间一阵沉默,只有一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大抵是良儿受了委屈,想哭想分辨又忍着。
婉儿得意的声音:“我没说错你吧?我告诉你,不要以为自己会投机取巧,就了不起了。”
纯儿道:“你们不要说了,依我看,今日那边就是特意来找岔子的。小姐心情不好,等明日咱们把这事详细禀告了小姐,看小姐怎么定夺再说吧?”
夏瑞熙听得一清二楚,本来她真的也挺累的,但这事儿恐怕是不能拖到明日早上,便出声道:“你们进来,跟我说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瑞熙披散了头发裹着被子靠在床头上,见三人进来,指指火盆:“天冷,去火盆边坐着,赏你们一盘糕点并茶水,慢慢儿地跟我说。明日母亲问起来,我也有说的。”
且说当时夏瑞熙上车以后,纯儿和良儿目送着主子们的车先去了,良儿问:“纯儿姐,小姐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人家欺负过来,咱们不能白白受气?”
纯儿笑笑:“小姐的意思,就是让我们不要给她丢脸。”两人爬上车一看,车上已是挤满了丫头婆子,再无二人的落脚之地。
纯儿一看,这是张大车,若是挤着些,也不是不能坐下二人,便笑着告饶。其他人俱是身子巍然不动,只笑看着红儿翠儿。那二人笑眯眯地让了个靠近门的位子出来:“两位妹妹,你们后上来的,总不能让大伙儿把好位子让给你们吧?你们将就坐这儿得了。”
二人不知这两个丫头的厉害,笑着谢了。纯儿是看见和她一起说过几次话,夏夫人房里的一个小丫头对着她挤眼睛,有些困惑,慢了一拍。良儿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屁股刚挨上去,就被红儿一推一挤,她身小力弱,哪里是红儿的对手,当下就从马车上“咕噜”滚了下去。
纯儿忙跳下马车扶起良儿,良儿一看,自己簇新的布袄子弄脏了不说,还被挂破了一大条口子。红儿和翠儿则叉着腰在车上笑得前仰后合呢,当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推开纯儿,哭兮兮地走过去靠近了红儿道:“红儿姐,你们为什么推我啊?我衣服都破了,这还是刚来那天夫人赏的呢。以后我穿什么呀?”
红儿翻脸骂道:“小蹄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人!主子给你块抹布,你捡着就当脸面了!还真把自己当做二等丫头了。”话音未落,不防良儿突然变了脸,一把揪住她从车上拉下来,摔了她个狗啃屎,摔得比良儿还惨。
良儿拍着手笑:“现世报啊!”哪里还有刚才哭兮兮的样子?长房夏大伯所出四小姐夏瑞薇的奶妈邹嬷嬷站在院子角落里看热闹,见着红儿吃亏,哈哈大笑:“红儿,你这终日打雁的反被雁啄了!尽丢你家二小姐的脸!”
“臭婆娘,要你管!你自管好你那一亩三分地,不说话,没人当你是死的!”红儿自跟了夏瑞蓓以来,何曾如此丢过脸?被邹嬷嬷这一嘲笑,当下又羞又怒,站起身来对着邹嬷嬷啐了一口,一边扑上去撕打良儿,一边喊翠儿来帮忙。
良儿灵巧地让开红儿的抓扯,笑道:“大不了这宴会大家伙儿都不去了,夫人问起来,看看三等丫头陷害追打二等丫头算不算是以下犯上,该不该吃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