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有人!”何世景停下脚步,擦了擦满是水的脸。
“吱呀!”布衣壮汉在夜雨中缩着身子,忍不住推开门先进去了。
二者便看到了庙里神台下坐着一个道人,脚旁趴着一只驴子。
身前柴火跳跃,映着一张让二人都觉得有些不似凡尘俗世之人该有的面孔,仿若画中之中走出之人一般。
“在下何世景。”
“见过道长。”
书生即刻行礼报上姓名。
但是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手上拿着刀,显得有如过路打劫的强人一般,立刻匆匆忙忙放了下来。
不过书生也不愿意还给那布衣壮汉。
显然虽然不再喊打喊杀,心中却依旧不信任此人。
将刀放到了自己身边之后,再次拱手。
“我二人是山中迷路之人,外面下着大雨,想要进庙一避。”
“道长看可否行个方便。”
道人盘坐于火前,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头来,仿佛在打坐观想一般。
其意识已经沉浸在了云中界之中,赤霞元君、云君、青龙童子正在收录着整个壶州神道体系的诸多鬼神之名。
云中界已经重新划分出了一座殿堂,用来放置所有关于神道体系的名册。
意识虽然那在另一方天地,但是却开口在现界说道。
“荒野破庙!无主之地!”
“二位随意便可。”
布衣壮汉跟着书生身旁,拱手以江湖礼说道:“在下石宗!”
二人浑身湿透,将外袍脱了下来,整理了一下,看到了道人身前的火堆。
书生再次显得有些颇重礼节的上前,弯腰拱手说道:“冒昧了!”
“可否借用一下火?”
道人曰:“请便!”
二人终于借着火群暖,将外衣和身上的衣服烤干,才感觉回过神来。
书生何世景站起身,打量着周围。
最后仰头看着台上只剩下半截的川主泥塑,
叹气说道:“岁月当真是可怕,不论是多么的强大辉煌的,自认为永恒不变的。”
“最后都会被告之,只不过是玩笑一场。”
“道长您说是不是?”
道人却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只是一笑。
“你怎知道祂们曾经强大辉煌过?而不是生来就只是一堆泥塑?”
“未曾历经过万古江山,看过那沧海化为桑田,又如何知道没有永恒不变之物?”
何世景原本想着就话语显露一番自己的才学和不一般的见识。
此刻顿时哑口无言。
更觉得面前这道人不一般,那话语里一句一言透露着的高高在上和亘古岁月的沧桑,不敢再随意开口说话了。
反而静坐下来,悉心请教的问道人刚刚话语之中让其感觉到震撼的地方。
“还请道长赐教。”
“何为沧海化为桑田。”
此方天地还没有人听闻过这沧海桑田之事,书生更是如此。
石宗也好奇,此刻也闲着无聊,便也问道:“道长!何不与我二人讲一讲,这沧海化为桑田是怎么一回事?”
“也让我二人长长见识。”
道人沉默了一下,最后开口曰。
一开口,就仿佛将二人拉入了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岁月长河之中。
外面界河河水奔腾不息,和此刻的话题格外映景。
“世间岁月轮回不止,海与陆也随着岁月起伏变迁。”
“旧时之海,今时州陆。”
“古时有一位仙人下凡降临世间,与一场人间宴会。”
“酒宴之上!”
“仙人云。”
“自登仙承接天命以来,已经看见过三次沧海化为桑田了。”
“而如今沧海之水比起往日又浅了一半,莫不是又要再一次化为州陆了?”
这故事简短至极,却听得何世景和石宗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何世景目光都变得空洞虚幻,仿佛看到了一位仙人站于苍穹云海之上,看着脚下的大地不断变换,沧海干涸,化为州陆丘陵。
然后大地再一次又被海水覆没,再次化为沧海。
来回往复,岁月蹉跎。
简短的一句话,道尽了那种坐看风起云涌的高高在上,和俯视人间。
浩瀚东海化为丘陵州陆,这该是何等漫长的一段岁月。
而这位神仙,竟然已经经历了三次。
他们皆没有认为这故事是虚假,如果不是真正活过了这么久的仙人。
如何能够知道,这沧海会化为桑田。
如何能够见证这大海化为丘陵的神迹。
“沧海桑田!原来世上真的有活了这般久的人?”石宗兴奋又感叹。
何世景摇头叹息:“这恐怕就是真正的仙人了,多谢道长讲述的这个故事,让何世景见识到了这沧海桑田,知这世上天外之天。”
入夜,道人依旧打坐于神台之下。
火堆闪烁,依旧照亮着庙宇大殿和坍塌的神像。
而那何、石二人半晌也睡不着。
最后睡梦之中,依旧回荡着那沧海桑田的岁月流逝之感。
耳朵里听着界河波涛汹涌的声音。
不论白昼黑夜,它依旧一往无前的流淌而下,滚滚而去不复返。
夜半之时,一艘船从界河深处而来。
最后船只靠岸,停靠在了着破落的川主庙前。
白日里发现了神人驾驭神车过境的,可不仅仅只是何世景和石宗二人。
有人影在黑暗里提着灯笼走下大船,雨水磅礴却不能打湿其身上点滴。
这人毕恭毕敬的走到庙门之前,然后行大礼跪下。
叩首。
“界河水妖前来!”
“拜见空尘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