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听见脚步声的许七安睁开眼,皱眉道:“进来。”
房门没锁,轻易的就被推开,一位粗矮身材的汉子跨过门槛,垂头抱拳,道:
“大人。”
这位矮小,但足够魁梧的汉子,是本次禁军首领,百夫长陈骁。
许七安不悦道:“何事。”
他有些恼怒这个粗鄙军夫不知礼数,打扰他修行。
“大人,好些士兵生病了,请您过去看看吧。”陈骁说完,似乎害怕许七安拒绝,急声补充:
“卑职是怕引起疫情,危及到船上的大人们。”
这个理由引起了许七安的重视,当即穿上靴子,与百夫长陈骁一同前往舱底。
“咚咚......”
在陈骁的带领下,许七安顺着木阶进入船舱,一股沉闷难闻的气味涌入鼻腔,汗臭味、霉味、氨气味.......
这是因为空气不流通,却又挤满了人,睡觉排泄都在舱底,于是滋生了细菌,再加上晕船........体质弱的就会病倒。
没生病的,也会显得萎靡不振。
听到脚步声,一双双眼睛望了过来,发现是上级和使团主办官后,士卒们挺直腰杆,保持静默。
许七安走到一个不停咳嗽,发着低烧的士卒床边,所谓的床,其实就是狭窄简陋的木板,如此船舱才能容纳百名士卒。
“没什么大碍,本官这里有司天监的解毒丸,只需一粒化在水里,染疾者每人喝一口便能治愈。”
许七安做出判断,当即伸手进兜,轻扣玉石小镜表面,倾倒出一枚瓷瓶。
滴血认主后,地书与主人产生某种紧密联系,取物随心,不怕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的倾倒出来。
他给了陈骁一粒解毒丸,让他碾碎了丢进水囊,分给染病的士兵喝。
司天监的高级药丸,效果立竿见影,生病的士兵惊喜的发现,肺部不再难受,咳嗽缓解,头脑从昏沉到清明,除了尚有些虚弱,身体状态得到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不难受了......”
“我好了。”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其余的士兵也露出了笑容,看向许七安的眼神里多了感激和热情。
许七安微微颔首,而后扫了一眼床底的马桶,忍不住皱眉,斥道:
“都缩在舱底做什么,为何不去甲板上透透气。如此乌烟瘴气,你们不生病才怪。”
一百人,一百个马桶,看起来都不勤刷的样子,这就相当于住在茅厕里,空气本来就不流通,春天正是细菌滋生的季节,怎么可能不生病。
如果能勤快点,每天刷马桶,每天到外头透透风,以士兵们的体质,不应该轻易病倒。
“这.......”
面对许七安的责问,陈骁露出苦涩表情,道:“褚将军有令,不许我们离开舱底,不许我们上甲板。兄弟们平时都是在舱底吃的干粮。”
闻言,许七安脸色一沉,盯着陈骁,问道:“为何?”
“褚将军吩咐,船上有女眷,常要去甲板散步观景,害怕我们冒犯了女眷。如有违抗,就打二十军杖。”
那名生病的士兵,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许七安没有回应,目光再次扫过昏暗的舱底,扫过一位位挺直腰背的士兵,扫过他们脚边的马桶。
空气中的潮湿臭味,这一刻仿佛浓烈了一百倍,让许七安想逃离这里。
而这些士卒们,得在这里睡觉,在这里休息,连吃饭都在这样的环境里。
陈骁无声的看着他。
一百双眼睛默默的看着他。
许七安突然明白了,这次探病是一个幌子,真正目的是让他主持公道的。
士兵也是人,再也无法忍耐这样的环境了,心里充满愤懑。同时,在他们眼里,许银锣才是这次使团的主办官,是朝廷钦点的主办官。
他们有委屈有诉求,只能找许七安,也认为只有许银锣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如果主办官也让他们缩在舱底,不允许出去,那他们才死心。
“我现在只有一个命令。”许七安皱着眉头。
“请大人吩咐。”陈骁垂头,抱拳。
“请大人吩咐。”
众士卒起身,垂头抱拳。
许七安指了指头顶的甲板,喝道:“滚上去刷马桶。”
“是!”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走走走,刷马桶去,老子早受不了这股味儿了。”
欢呼声一下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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