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要起身,那马车却飞快地往前奔去,把她颠的往车内倒去。七宝尖叫了声,抬手护着头。
马车外周承沐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只听见得得的马蹄声急促。
有一只手臂探过来,揪着七宝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七宝慌里慌张地抬头看时,却见居然是世子赵琝的脸,他狂喜地望着自己,笑道:“好妹妹,咱们又见面了?”
七宝惊道:“怎么是你?”
赵琝笑道:“你别问我,我只问你,你这副打扮跑到静王府来是干什么?难道连成亲都等不及,就巴巴地送上门来了?你就这么稀罕静王那个病秧子?就他那副身板,能不能跟你圆房还不知道呢!”
七宝猝不及防,给他这些话更说的呆了。
赵琝心中本有无数恶毒的话,可见她一双明眸微红含泪,无措地看着自己,心里那股恨意却又很快消退了。赵琝靠前,握住七宝的手:“你跟我有什么不好?偏要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的人?看你方才哭着出来,是不是受了委屈了?别怕,哥哥会疼你的。”
七宝发抖:“你不要乱来,快放我下去。”
赵琝将她的手团在掌心,只觉得小手柔若无骨,一双手都能如此销魂,别提这个人了,只是想想就令人忍不住浑身战栗。
他情急之下,俯身将七宝抱住:“乱来?可知我早就想乱来了……好不容易到了手,怎么能放了你,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他说话之时湿润的气息几乎喷到七宝的脸上,七宝慌的想缩成一团,却又不能够,无法可想之时便叫道:“世子哥哥!”
赵琝正在情迷意乱,突然听了这一声,不由停了下来:“你叫我什么?”
七宝含泪抬眼,小声道:“世子哥哥,你别凶我。”
赵琝给她叫的整个人都酥软了,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我哪里凶你了?”
身不由己说了这句,突然心头一震,便想起在康王府里她一边哭着一边把自己砸晕的情形。
果然,眼前七宝含着泪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赵琝又气又笑,捏住她下颌道:“你又想干什么?这儿却没有花瓶让你打我!”
七宝见自己的企图给他看破了,便忙摇头:“我没有想打你啊世子哥哥,你别错怪我。”
赵琝本早知道她的意图,可见她带着泪认真地说这句话,心头却仍忍不住一晃。
“我管你想不想,”赵琝好不容易回神,“今儿可不能饶了你了!”
七宝见他又凑过来,忙叫道:“我、我是静王殿下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赵琝一愣,然后笑道:“你今儿给我碰了,静王未必肯就要你了。而且说出来是你自己送到我手上的,谁让你不守妇道,扮的这样撩人出来乱走?”
赵琝虽然冲动,却也不是没主意的。
他心中早盘算好了,今日他一定要得到七宝,就算以后静王跟威国公府问罪,他只一口咬定说以为是个小公子,并不知道是周家小姐。
这样一来,他虽然有错,但追究原因,却在七宝的身上。
那时候静王不肯要她,她还能往哪里去,终究是落在他的手里的。
所以赵琝才敢这样有恃无恐。
赵琝越说越是狂喜,盯着她的娇容丽色:“别怕,你乖乖的,哥哥教你好的。”
这会儿马车还在狂奔,都不知要跑到哪里去,赵琝的脸色越来越奇怪,两只眼睛光芒烁烁,那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仿佛要把她一口一口吃了。
七宝看着他的脸,心中却忽然闪过梦中的一幕。
如果不是那个“梦”,她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难道,不管怎么做,自己的命都这样不好?
一念至此,七宝反而不动了。
赵琝已经在她脸上压下,不施脂粉的肌肤却越发柔嫩细滑,正要吻一吻她的嘴,突然脸上湿湿润润的。
赵琝抬头,却见是七宝的泪,把脸都湿了,还打在他的脸上。
“别哭了,”赵琝皱眉哼道,“这次别指望我会饶了你。”
七宝吸了吸鼻子:“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赵琝一愣,然后笑道:“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都没见过你,为什么喜欢我,”七宝揉了揉鼻子,“只在康王府见了一面而已。”
赵琝笑道:“我只看见你一眼,就喜欢你了,你这副模样,任是谁见了都会神魂颠倒。”
七宝叫道:“你骗人!”
赵琝给她泪汪汪的眼睛一瞪,不由心虚:“我骗你什么了?!”
“不是谁都喜欢我的,”七宝泪流不止:“那个人就不喜欢我。”
赵琝皱眉:“谁不喜欢你啦?除非那个人不是男人,若有男人说不喜欢你,那一定是假正经。”
七宝果然停了哭泣:“真的吗?”
她的眼中还含着泪,却透出了一丝希冀,看着又天真,又动人。
赵琝突然醒悟自己把她掳来的目的:“好了,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他狠狠心厉声道:“不许哭了,不然的话我……”
话音未落,赵琝突然看见七宝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酒壶模样的东西。
“这是……”这车是小厮才赶了来的,赵琝竟不知车上还有这物。
他在恍惚之际,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你……”
七宝看看他,又迟疑地看看酒壶,就仿佛在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但是下一刻,她果断地一挥手,把那瓷酒壶砸在了赵琝的头上。
酒壶毕竟不比结实的花瓶,但也足够赵琝头疼发晕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接着两次,以同一种方式吃了亏,她把他当什么了?
七宝一击得手,抽噎着往马车门口爬去。
赵琝忍着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臭丫头,你把我当什么?”他抓着七宝的脚踝,便要将人拉过来。
就在此刻,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赵琝仗着车上都是自己的奴仆,也不在意,只恶狠狠道:“今天让你尝尝本世子的厉害!”
就在这会儿,车厢门突然被推开,赵琝才要骂是谁这样不知死活,却有一物闪电般从车外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正打中了赵琝的前额。
赵琝眼前一花,无声无息地往后倒下。
七宝正在挣扎,一抬头,却见车厢门口有人探身过来,她看清楚那人的脸,立刻吓得往回缩,也不管身后是不是赵琝。
那人皱皱眉,一言不发,只探臂抓住她肩膀,不由分说地把人拉了出来。
周承沐上回跟母亲打了一顿,记忆犹新,自然一口拒绝。
且打定主意,不管她如何哀求,都要铁石心肠到底。
谁知七宝自有法宝,且这次不用撒娇了,只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下回我见了叶家姐姐,看怎么说你的好话。”
周承沐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七宝口中的“叶家姐姐”,是叶翰林之女叶若蓁,此女素有才名,温柔贤良,品貌皆上。
有一次年节随着翰林夫人来府内,周承沐无意中瞥了一眼,惊为天人,便心心念念。
七宝笑道:“哼,三哥哥年纪不小了,也好说亲了,若是惹了我不高兴,我在老太太跟前略说上几句,看你怎么成事。”
周承沐给这小祖宗弄得毫无办法,只得双手垂地深深鞠躬:“我的好妹妹,你要哥哥做牛做马都行,别捣乱成不成?”
七宝跳起来,挽住周承沐的手臂道:“三哥哥,咱们是兄妹,手足情深,自然是你帮帮我,我也帮帮你,你要是让我遂了心愿,那我当然也要助你随心所愿。”
周承沐转忧为喜,喜不自禁:“你说真的?”
七宝道:“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只要我在老太太跟前多给叶姐姐美言几句,不愁老太太不听进心里去。”
周承沐乐得无可不可,这会儿莫说是七宝央求他带自己出去,就算是七宝撺掇他去偷皇帝的玉玺,只怕也要想尽办法得到手。
周承沐又暗自忖度:虽然上回给苗夫人痛打了一回,但幸而之前在老太太面前坦承此事的时候,老夫人却并没有怎么责怪。
只事后说他道:“七宝性子娇弱,我只愁她不得开心,若是她想你领着出去散心,倒也并无不可,只记得别带她去些乌七八糟的地方,或者遇到什么险境之类的就成。你是她的兄长,一则要疼惜爱护她,二则要护着她平平安安,人怎么带了出去,仍旧怎么带回来,这就是了。当然,若非至急必要,能少往外走动就少往外走动最好,免得给人知道风声了,毕竟对那孩子有些不好的影响。”
老太太这几句语重心长的话,在情在理,也没如何疾言厉色地呵斥周承沐,倒是让承沐心服口服,感激涕零。
如今虽为难,但是七宝一力要求的,又涉及自己的终身大事,正是老太太所说“至急必要”了。
两人照上次行事离开府内,乘车来至静王府,递了名帖。
等候的时候,承沐道:“你到底跟我交个底儿,你为什么对王爷如此热络?等机会都不愿意等,竟要直闯王府,你以为谁来拜会王爷都会见吗?只怕一会儿有人出来,把咱们打发了。”
七宝道:“照哥哥的行事,只怕一年过去了,也未必见到王爷的面儿,再说,用那些鬼鬼祟祟的偶遇恰逢之类的,也不上台面,倒不如大大方方直接上门拜会。他要是真的不见,下次还来,不信他每次都打发了。何况静王府也派过人去咱们府里,这次也是投桃报李。”
周承沐看看手中抱着的那一卷画:“就拿这幅名不见经传的破画来投桃报李?王爷再寒微,也不至于就把这个看在眼里。”
七宝说道:“那可未必。万一王爷的眼光独到呢。”
周承沐笑道:“好妹妹,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我听同春嘀咕,说你上回从秋千架上掉下来,整个人就有点不大妥当,总不会是撞到哪里了?”
七宝踢了他一脚:“你再胡说!”
两人正打闹,就见几个太监从里头挪步而出,头前一个老太监,颤巍巍的,一步挪不了三寸似的,眼见将上台阶的时候,脚下撞了撞,身形不大稳当。
周承沐忙过去扶了一扶:“您老人家小心。”
七宝也在旁边探头。
这老太监自是高和高太监,他抬头看看周承沐,又看看边上的七宝,突然笑道:“哟,这是谁家的女孩子,长的比咱们丽妃娘娘还好看呢,你想不想跟着公公进宫伺候皇上去啊?”
七宝正在打量他的鸡皮鹤发,闻言吓得躲到周承沐身后。
周承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不知如何应对。还是那小太监忙道:“公公,人家是个哥儿。”
老太监仔细又看了七宝一会儿,才叹说:“明明身上香喷喷的很是好闻,原来却是个哥儿,可惜了儿的,这要是进宫,还得挨上一刀。”
七宝听见“挨上一刀”,不知为什么要挨刀,越发害怕,便拉了拉周承沐。
周承沐却当然明白,一时忍俊不禁。
那小太监也笑道:“您老人家可别胡说了,人家是威国公府的公子。”又向着周承沐道:“三公子,我们公公年老眼花了,您别见怪。”
周承沐道:“无妨无妨。请。”
等太监们上车去了,里头王府的管事出来,笑呵呵地迎着两人入内。
周承沐挑眉看向七宝,七宝则向着他一扬下颌,意思是:“到底给我说中了吧。”
两个人随着管事一路往内,这还是承沐第一次来王府,却见这王府虽然阔大,但处处透着古旧之意,像是许久都没有好生整理清扫了似的,又因为少人住,所以有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周承沐环顾周围,心里头阵阵发毛。
不多会儿到了静王爷的小书房门口,还未进门,只在廊下就嗅到一阵阵浓烈的药气。
周承沐的心越发缩成一团,回头看七宝,却见她正专心致志地透过门缝望里打量,一点也不在意药气熏染。
有内侍禀告,里头传来略显微弱的声音:“请。”听着就中气不足,可见必是那位药罐子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