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初又问：“那依你之见，我该娶谁家的姑娘？我快三十岁了，一般待字闺中的女子，最多不过十七八岁，而且一般在及笄之前都已经定亲了，难道我要去夺人妻？”

穆轻轻想，她今年也就二十岁，的确没有婚约，也未曾嫁娶，条件倒是合适。

“可是……可是……我如今官司缠身，太子深恨我，你非得跟我沾染上关系，岂不是公开站到了太子的对立面？”

穆轻轻觉得容初不该这么傻。

容初笑了，问：“当皇帝的，最怕什么，你知道吗？”

穆轻轻皱眉，有些不明白容初这话的意思。

“皇叔很爱太子，也很爱护我这个侄儿，在私人感情上，这毋庸置疑。可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那必然希望我和太子这兄弟二人能够相亲相爱，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可他不只是父亲和叔叔，在这一层身份之前，他首先是一国之君。”

容初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少了平日的不正经，此时看起来更添了几分英气。

“坐在皇位上，尤其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他已经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衰老，而太子如太阳一般，冉冉升起，太子身后聚集了一群人，他们无不希望通过辅佐太子登基，争一个从龙之功，盼望着太子取代皇上，登上至高无上的皇位。”

容初的声音也变得沉甸甸的，仿佛说这样的话，需要耗费很大很大的力气，以至于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肩膀看起来有些沉重。

“太子还未成年的时候，这种压力要小很多，而太子已经成年了，皇叔却在一天天变老，压力会越来越大，他的恐惧也会越来越深，如果我也站到了太子那一边，那皇叔就变得孤立无援了，他会怎样？”

容初其实内心是很柔软的人。

穆轻轻这一刻有着非常清晰的感受，他不是野心勃勃的人，他其实在心疼他的皇叔。

“这些年，我观察着太子，皇叔对他的一片慈父之心，他却并未意识到，甚至根本不那么在乎，他仗着自己是皇叔唯一的儿子，肆意妄为，从前还会装模作样，现在越发猖狂，甚至肆无忌惮了。”

要不是这样，太子根本就不会打雪女的主意。

他要掌控雪女，就是要拔除皇叔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让那只老虎失去尖锐的牙齿，变成软弱的老猫，这样太子便可以取而代之了。

“他已经不耐烦做这个太子了，他背后那些人也不再有耐心等着皇叔一点点老去，他们急了。”

容初看着穆轻轻，接着道：“穆轻轻，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心思掺和进这些政治斗争里，也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对权力和财富都不屑一顾，可你要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你我都无法逃避这场斗争。”

穆轻轻沉默地低下头。

她从前不愿意正视的问题，如今已经被容初撕开了最后一层黑纱，赤果果呈现在她面前，逼着她去面对。

她想报仇，可从来没把眼睛看向太子和赵贵妃，更别提太子背后错综复杂的世家贵族。

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的敌人是穆家，是穆恒和小赵氏，是穆辰和穆仙儿。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造成她和母亲悲剧的真正缘由，是“权势”二字。

因为母亲不能给穆家带来更大的利益，不能让日渐没落的穆家有更进一步的辉煌，可赵氏姐妹能，所以穆恒牺牲了她母亲。

而她作为母亲留下来的骨肉，自然要被划到“无用”的那一列去，牺牲她，不过是顺理成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