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踉跄着走远,花白的头发零乱着,看佝偻着的背影,哪还有中宫管事嬷嬷的样子?此刻淋着雨往皇宫走着的严嬷嬷,让人看着只是一个可怜的老妇人罢了。
安元志转身往与严嬷嬷行路相反的地方走去,路过严嬷嬷落在地上的伞边时,安元志一脚下去,将这把油布伞踩烂,踢到了一边后,扬长而去。
他姐姐说的没错,这个老婆子果然投到了安锦颜那一边去了,可见宫里所谓的忠心是些什么了。安元志也往城门口走去,等城门开了后,他要赶回军营去,不然他姐夫看他又是一夜未归,不知道还有多少问话等着他问呢。
京都城的城门在五更天的时候开启,赶早市的人们提篮,挑担,赶车从城外进城来,四个城门都是一番热热闹闹的景象。
安锦颜坐着轿出了城后,在城外的驿道旁命令停轿,在驿道旁的林中等了没一会儿后,安太师便带着人到了。
“太子妃娘娘急着见我,到底有什么事?”安太师现在见到安锦颜,没什么好脸色,给安锦颜行了一礼后,便问道。
安锦颜没有让人为她打伞,而是站在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桐树下,望着安太师道:“父亲现在是不想见到女儿了?”
安太师说:“娘娘这是哪里的话?”
安锦颜便道:“锦绣生的儿子长得如何?父亲看了可喜欢?”
安太师说:“九殿下长得像他母妃。”
“母妃?看来锦绣是要被封妃了?”
“是,”安太师说:“太子妃娘娘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事?”
“皇家有验子之法,父亲你知道吧?”安锦颜问安太师道。
安太师心里就是一哆嗦,说:“太子妃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孩子不是龙种,”安锦颜跟安太师直截了当道:“皇后身边的一个管事女官已经验过了,父亲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安太师的脑子就“嗡”了一下,两眼发黑,他这是怕什么来什么啊!那孩子不是世宗的,那就一定是上官勇的了,这要如何是好?
“父亲还能受得住,女儿佩服,”安锦颜看着安太师道:“皇后娘娘知道这事了,父亲,你听到女儿这话了吗?”
“那就是我们要死了?”安太师抚额道:“太子妃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定是有办法补救了?”
安锦颜看安太师是这样一个反应,便说:“父亲早就知道那孩子有问题了?”
“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何用?”安太师道:“太子妃娘娘已经把这事解决了吗?”
“那个女官得了我的好处,”安锦颜冷道:“只是安锦绣和那个孩子不能留了,父亲想安氏全族被她们母子害死吗?”
安太师望着安锦颜,一语不发。
“现在那个贱人以为父亲是站在她那一边的,所以父亲下手杀她们母子不是难事,”安锦颜面对着安太师这种失望透顶的眼神,也不回避,红杏出墙,生下孽种的人又不是她,“我能护那贱人一次,护不了她第二次。入了宫后,若是哪位娘娘再起了疑心,父亲能帮她吗?”
外臣就算在宫里有眼线,有人手,可是宫妃间的争斗,外臣多半是帮不上忙的。安太师没有回答长女的问话,只是微微扭曲着的脸,告诉安锦颜,她的这个父亲这时起了杀心。
“以为她是安氏的另一棵富贵树,”安锦颜好笑道:“没想到竟是催命符。”
“太子妃娘娘这是要去哪里?”安太师问安锦颜道。
“我这段日子还是远远躲开的好,”安锦颜说:“听说西城外十里的妙香庵求子灵验,女儿去求子的同时,也为太子殿下祈福。”
安太师道:“太子殿下竟然在这种时候放你出宫。”
“他不在乎我,”安锦颜笑容平淡地道:“我一去不回对太子殿下来说也许最好。不过父亲放心,女儿不是安锦绣,不会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
安锦颜坐上轿一路往西去了。
安太师站在林间淋了一会儿雨,望着灰蒙蒙的天发呆。一个人的性命远远比不上全族人的性命,安太师不是个心狠的人,只是面临这种境地,他根本没的选。
“太师,”管家在林外久等安太师不到,便打着伞进林来找,看见站在树下的安太师后,忙跑到了安太师的跟前,为安太师打伞道:“太师怎么站在这里淋雨?”
安太师一语不发地往林外走去。
管家不明所以,跟在安太师身后走着。
“你的那个女儿今年出嫁了吧?”安太师走着走着,突然就问自己的这个贴身管家道。
管家听安太师问起了自己的女儿,忙就笑道:“这还得托太师的福,免了她的奴籍,这丫头嫁了一个府里的三等侍卫,过她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三等侍卫,”安太师说:“她还能嫁得更好的。”
管家忙就摇头,“这丫头能嫁这个女婿,奴才就已经很开心了。”
“这个侍卫女婿待她好吗?”
“奴才看着还行,”管家说:“小俩口没红过脸。”